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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的气还没退下去,便绷紧了脸,一时没理她。
就听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极是无奈的模样。
“行了,我不该逗你,成不成?”
他闻言,微微一愣,转回身去。
床边的人满脸沉郁,脸色发黑,显然带着老大的不乐意,却到底不是个横眉怒目的样子,甚至可以说,是有几分认命的意味。
他瞧着,忽然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他竟有一天,能见着赫连姝向他服软,虽然仍是个不情不愿的模样,但也实属难得。就是和狼改吃了素比起来,也不遑多让了。
大约还是因为他有伤在身,她不屑于和他计较的缘故。
眼前的人见状,就好像更不痛快了。
“笑什么?”她粗声粗气道。
崔冉就越发连眉眼都弯起来,笑得有些感叹。
他从前只道她既凶横,且粗野,当真如队伍里的其他人所说,是个青面獠牙的真阎王,恶鬼之中的恶鬼。
那时候,他虽外表强撑着镇定,实际心里对她怕得不行。哪怕她不对他发作,肯露几分笑模样的时候,他内心也总怀着警惕,生怕她下一刻便要扑上来吃人。
后来,到了蘩乡城里,他好不容易觉得,她也不总是那样怕人,偶尔也有些通人情的时候。转眼却因为皇太女的那一块儿玉佩,惹了她天大的忌讳,其后的一路上,都待他不阴不阳,没几分好脸色。
那一阵子,他是当真觉得,这样一天天地相互猜忌,疲乏得很,不如到了白龙城后,一别两宽,各自省心。
没想到,兜兜转转,到头来还是落进她的王府里,不论她愿不愿意,也得日日相对。
而这真阎王,如今倒还能对他露出几分和气来,不再是动辄喊打喊杀的模样。
世事无常,大抵如此。
他一时出神,面前的人便更憋闷,拿眼角斜着他,“就那么好笑?”
他收回神思来,摇了摇头,“没有。”
赫连姝就郁郁吐了一口气,“胆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怕本王罚你。”
话虽如此,也不过是自觉丢了脸面,往回找一找场子罢了,并没有认真的意思。
崔冉听着,却轻轻眨了眨眼,非但不识趣地转开话头,反而迎难直上。
“你要是罚,便等我问完了,再一起罚。”他道。
眼前人倒被他闹得一愣,“干什么?”
他望着她,停顿了片刻,“你明明没有王夫。”
然后,就眼瞧着她喉头滑动了一下,脸上划过少见的无措神色。他只觉得,能看见她有这一天,颇为有趣。
她沉默了半晌,才低低地哼了一声,“没意思,一个个的废话都那么多。”
他知道,她应当是猜到了,这事只能是兰因告诉他的。尽管他现在也摸清了她几分脾性,并不大担心她会因为这些事,就去罚人,但总是不好陷人于不义。
便轻咳了两声,强行将话头拽回来,“当初为什么骗我?”
赫连姝的错愕只是一闪而过,转眼便又恢复了那般漫不经心的脸色。
“好玩。”
他看着她,静默不言。
她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定定的,其中神色莫测。两厢对望,他也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她忽然开口道:“那要是本王告诉你,我并没有王夫,你会怎么做?”
这一句,倒是突然把崔冉给问住了。
他仔细地在心里考虑了一番,最终觉得,仿佛什么都不会有所改变。
他是陈国的俘虏,而她是北凉的皇女,他原本就是仰仗她鼻息而活的人。这一路上,是否收留他,待他是好还是坏,乃至于他的死活,都全凭她的几句话,本质上并不取决于他的所做作为。他能选择的,只是迎合与否。
那么,她有没有王夫,于他而言便没有什么关系。
他看得很清楚,自己是没有资格过问她的事的。能在她身边,得她庇护,平安无事地活下去,就已经是很知足了。
“也一样。”他很老实地答,“你放心,不论你有没有王夫,我都会恪守本分,不会给你添麻烦。”
眼前的人板着脸,不说话。
他想了想,便又道:“听闻你府里有两个小侍,待我能下床了,会去与他们见礼,和他们亲善,往后安平相处,不会生出争端。”
赫连姝的眸子却倏地暗了一暗,仿佛闪过极大的怒气一般。
她猛地俯下身来,一下便罩在了崔冉身上。
“你做什么?”他吓了一跳,急出声。
她将手支在他肩侧,像一头扑食的豹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
诚然,她还是有分寸的,相比从前几次将他制得死死的场面,留了不少余地,并不压到他的伤处。奈何有伤在身,崔冉一动也不敢动,更无法挣扎逃脱。
他只能仰面躺在她身下,感受着她呼出的气息温热,扑在他的颊边,令人一阵忐忑。
“你,你不要乱来。”他声音里忍不住就露了怯意。
即便是身上好着的时候,他也受不住这个,何况如今动一动都疼,如果她要在这时候使性子,那真是要让她折腾死了。
她当真没有动他,只眯了眯眼,语气不善,“你就这么识大体?”
他不由得面露愕然,“不该吗?”
从前在宫里时,自幼耳濡目染,他最明白的,便是“识大体”这三个字。
往小里说,即便是年幼不懂事的时候,孩童玩闹,他也从不许与兄弟姐妹们争起来。因为他是嫡出的皇子,比旁人身上更添一重规矩,他若耍性子,丢的是中宫的脸面。
往大里说,那便是他的父亲,贵为君后,从不可失了分寸。他待后宫君侍向来宽和,处处显出风度,从不能够去争夺什么宠爱,因为嫉妒乃是大忌,是失德之举。
而他,在定下亲事之后,也几番被父后和教规矩的男官提点,出降后也要与驸马相敬如宾,礼待公婆,贤惠持家,不可善妒。切不可像他的两位舅舅一样,因为驸马纳小侍这样的事争起来,闹得鸡飞狗跳,极损皇家的颜面。
那他以为,他如今早已不是什么皇子了,寄人篱下,便更应该谨小慎微,不添错处。
赫连姝却好像是磨了磨牙,几乎让他气笑了的模样。
“学的什么破烂规矩,”她道,“哪个混账教的你。”
他讷讷不敢言。
她应当是从金殿上回来,就径直来寻他,并没有换下朝服,此刻头上戴的,还是金珠与红玛瑙串成的发饰,流苏垂落下来,恰好拂在他颈间,一摇一晃的。
惹得他有些痒,又被那光华迷了眼睛。
她俯视着他,话音不紧不慢,却郑重其事,“这是你今天第二次招惹本王了,要是还有第三次,我不管你身上有没有伤,就地办事,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