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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南躺到床上,裴缜伸手过来给他掖好被角,那只手将要收回去时,成南忽然动作比脑子快地抓了上去,随后两人都是一怔,裴缜抬眼看他,成南反倒平静下来,轻声道:“一起吧。”

这是裴缜的房间和床,成南霸占了好几天,终是有点不好意思,再者,他看着裴缜眼下的青黑,知道他这些日子事情极多,也已经很久没好好休息了。

两人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以前不知道多少次盖同一条褥子……他在心底这样想着,却还是在裴缜掀被子进来的时候猛一激灵,悄悄地往床里面挪了挪。

以前抱在一起睡觉也没觉得什么,现下规规矩矩地并排躺着,成南却浑身不自在,他想了半天,最终将这些归结为他和裴缜如今的尴尬关系。毕竟摒除掉他生病以来两人不得已的接触,在这之前,他和裴缜其实处在一个几近决裂的线上。

说是睡觉,裴缜便真像是单纯上床补眠的,躺下后便闭上眼一动也不动了。成南悄悄侧过脸,看着黑暗中裴缜俊挺的脸部线条,心底也有些想不明白,几天前还对彼此恨得咬牙切齿的,怎么就成现在这样了?裴缜一开始不就想要赤松图木吗,既然重新遇见、让他进府、之后种种,都是为了得到赤松图木,那现在成南愿意将木头给他,他又为什么这样不高兴?

成南没有想出答案来,便蹙着眉沉沉昏睡过去了,睡梦中的喘息也是粗重的,时不时伴随着两声难受至极的无意识呻吟。

而在他睡着之后,裴缜睁开了眼,白天他忙着与杨北岩周旋,晚上守着成南,几夜加起来睡得也不到三个时辰,即便如此,他的眼中却清明得没有一丝睡意,他在黑暗中转过身去,极为克制地伸手将成南揽进怀里。

成南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太久,便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激醒,肋骨处时隔多年传来连续不断的疼痛,让他从鼻腔中发出微弱的呻吟,一只大手在他背上轻轻地拍着,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道和温度,仿佛将那些折磨人的病痛也都托住了,让成南不至于立马被它们拖拽去无底的深渊。

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成南睁开眼,嗓音都是哑的:“把你吵醒了?”

裴缜下床去给他倒水,待成南喝过之后,他又起身去将茶盏放回桌上。成南偏头看着他被桌上灯烛映亮的脸,忽然问道:“为什么不高兴?”

“没什么不高兴。”

“那你高兴吗?”

裴缜看着摇晃的火焰:“也没什么高兴的。”

肋骨处的疼痛似是蔓延到了心脏里面,成南想起以前的裴缜,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高兴了不高兴了都很好猜,而不像现在,面对外人时总挂着一副没有温度的笑脸,没有人时眉目阴沉谁也看不透。

“裴缜。”成南忽然叫他的名字,“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裴缜抬眼看向他,成南抿了抿苍白的唇,轻声道:“你真是为了得到赤松图木才回霖川的吗?”

话音落地,成南便感到自己有些紧张起来,他暗自唾弃自己的没出息,却抵挡不住心脏处急遽起来的跳动。短暂的沉默后,裴缜抬步走过来,成南的视线紧跟着他,本就不稳的呼吸更乱了,傻不愣登地看着裴缜冲他伸出手,然后,将他一把摁回了被子里,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睡觉。”

成南反应过来后,深感自己受了愚弄,挣扎着将头探出来,瞪着两只因为削瘦更显得大的眼睛,不满地向裴缜道:“你不跟我说,我自己也能猜到的!”

“那就慢慢猜吧,”昏暗中裴缜似乎是笑了笑,又像是悲哀的叹息,“多久都行。”

第65章 恨我吗

无论看多少大夫喝多少药,成南的身子还是避无可避地衰弱下去,并且速度惊人。除了多年前受伤的肋骨再次疼痛起来,摔断过的腿、受伤过的胳膊等等曾经所受过的伤痛一一复发,好似它们从未好全过,只是先前被一堵墙围起来罢了。

现下谁看他也不会觉得是乞丐里的异类了,“阿团”“小胖墩”这样的诨号都与他毫不相干了,他削瘦得厉害,看起来只像个垂死的重病之人。

于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他再一次将赤松图木的结从颈后拽到胸前,很平静地跟裴缜说:“算了吧,我还是把它给你吧。”

这次裴缜没有阻止他,只是站在一旁,静默地看着成南将那个结慢慢解开。他的手因为生病没那么灵活牢稳,颤巍巍的颇用了一番功夫,但无论怎样,那块木头最终还是又从他的身上拿了下来。

他伸手递给裴缜,裴缜却没接,他一动不动,仿若他并非那个即将得到赤松图木的人,而是真正失去了木头的人。

成南举累了,咳嗽着手脱力地落到被子上,等到室内再度回归寂静,裴缜才低哑地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恨我吗?”

成南的眼睛因为方才剧烈的咳嗽有些泛红,看起来像有眼泪似的,但他的唇角却勾着灿烂的笑,仿若从未经历过这不公的一切。

他看着裴缜,语调轻松:“那时候确实要被气死了,但不是因为你想拿走赤松图木,而是因为你也觉得皇帝的性命比我要重得多。”

“我知道正常人都会这样觉得,”成南抿了抿唇,“但你就是不能这样想。”

“现在好了,”他笑了笑,“我觉得挺高兴的。”

裴缜似乎全然没被他的笑打动,眉眼僵冷:“高兴什么?”

成南的声音也轻下来:“高兴你没有变,也高兴我终于能帮到其他人。以前看着他们的时候,我常想要是我能帮帮他们就好了,但那时候只能想想,什么也做不了,现在能真正做点什么,我很高兴。”

“裴缜,裴缜,”他唤裴缜的名字,直到裴缜终于扭头看向他,才道,“我说的是真的,所以,你也不要觉得难过了好吗?”

裴缜并不知道自己哪里表现出了难过,直到成南扯过他垂在身侧的手,将他用力掐进掌心的手指一点点掰开。他的指甲留得很短,却在掌心留下极深的四个血印。

他看着成南替他小心地将血擦净,而后将赤松图木放在了他的手心里,裴缜这些天常用的面无表情的面具遽然碎裂,只是平常的一个眨眼,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一滴泪啪地落下来,砸到手中的木头上,赤红的圆痕如同一块铁烙的疤。

成南惊怔地抬头看他,两人对上视线,裴缜眼中的痛惜和绝望如河水般要将他湮没,他只叫了两个字:“成南……”

那是怎样重的两个字啊,含着他们相依为命的过去,生离死别的现在,和不知前路的将来,含着那些年少时未曾说出口的眷恋,和今时今日如旧却无望的深爱。

我只有你了……后面这句话裴缜没有说出口,他的喉咙已经哑涩得不能再说出一个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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