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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还是那一副平和的模样,将手收回去,那妇人瞥了成南一眼,没说什么,只是转向老太太道:“外面有风,还是进屋来歇着吧。”

借着女人手上的力,老太太顺从又缓慢地起身,随着她往院中走去,大门敞开着,成南听到里面隐约传来问话:“阿亮什么时候回来啊?”

片刻沉默之后,那妇人再开口时声音便更远了,听起来影影绰绰的,像是断弦的琴发出的残音:“回来什么啊……跟你说多少次……在西疆战场……”

余不行回来的时候,成南正将庙中地上铺的稻草搬出来晾晒。前些日子的大雨将庙里浇出一摊摊水洼,即便侥幸免难的地方也潮得要命,人躺在稻草上还不如直接在地面上一卧爽快,可虽是如此,等天好不容易放晴了也没人想着将它们搬出来晾晒一番,只有成南会干这样的事。

都说近墨者黑,他自小乞丐窝里长大,身边就没个精细讲究的人,也不知怎么养出的爱干净的性子,想来想去,或是只能归结为娘胎里带出来的天性……思及此,余不行顿了下,再看成南的脸,这半天里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上面清晨时浓厚的颓丧扫去大半,精神头看起来十分地好,那张脸也显得格外俊秀,是再破烂的衣裳也遮不去的……

他正打量着,成南抬眼看过来,立马笑道:“你回来啦?”

随即想起什么,微微蹙眉,有些担忧道:“茹兰姐怎么样,有要我帮忙的吗?”

“没什么事。”余不行走过去,蹲下身帮着将地上湿乎乎的稻草铺开,心底的念头一旦升起便很难散去,过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问道,“阿团,你有没有想过你的父母?”

成南放在稻草上的手一顿,很快又继续动作,一边坦言道:“想过。”

“有打算过找他们吗?说不准……”

成南用摇头打断了余不行的话。

小时候见别人都有父母,他也免不了常会猜想自己的爹娘是什么样的人,又为什么把自己扔下,但也仅是想想罢了,他自小的身份便是成南,是霖川城东的小叫花子,身边有一个养他长大的爷爷。后来长大了便不再想了,及至前两天从裴缜口中得知了赤松图木的来历,伤心之余一些念头也随之起来,他久违地又忆起那对他从未谋面的父母,觉得或许他们也有许多不得已的苦衷……可那又怎么样了?什么也没办法改变,什么也没必要改变,他也只是从一个小叫花子长成了个大叫花子,又快要从大叫花子变成个死叫花子。

晚上睡觉时,成南和余不行裹着褥子靠在庙外树底下,庙里面比外面暖和不了几分,却显得闷窒,成南向来喜欢在这棵树下面看星星,余不行不知是否感知到什么,这天也出来陪着他。

一条薄毯抵御不了夜间的严寒,两人将各自的褥子叠在一起,并肩钻在冷硬的棉花底下,时间久了倒也捂出了几分热乎气。成南想起来很久之前,有一天夜里裴缜来找他,两人也是这样偎在他的破褥子下面,裴缜呼呼睡着了,一翻身就把他自己盖ЙàΝf着的被子彻底卷走了,成南再生气也没法,最后还是强行又将自己挤进去,紧紧地贴着裴缜睡过去。

那一夜真是好梦,那天睡前和醒来后也都快乐……

天上的星星稀疏,只有几根枝桠上零星缀了些许,成南看它们一明一暗,不知是真的在闪烁还是他自己眨眼所致。它们不知存在了多久,或许他小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几颗,将来有一天现在活着的人都死去了,它们也仍旧挂在那里照着后来人仰望的夜空……

成南想得怅惘起来,他看向余不行,轻声问他:“不行哥,你后悔过吗?”

余不行也在看那些星星,仰着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成南听他说:“小时候我折腾爹娘,等把他们折腾没了才觉得后悔。可后悔又怎么样,只让我更觉得自己烂透了,于是变得更坏,之后再遇上想要的也觉得自己不配,然后又后悔……”他惨淡地笑了笑:“我这辈子始终走在后悔前一步的路上,有时候想,如果能回到过去,倒不如从最开始就一拳打死我这个祸害。”

成南听得难过,低声道:“你不要死,不然我会想你的。”

余不行没答话,伸手揉了下他的脑袋,安静片刻后,成南又问:“如果我死了,你会想我吗?”

余不行脸上自嘲的笑意淡去,直直盯向成南,成南却不敢与他对视般移开视线:“别想了吧,就像爷爷说的是去过好日子了,每天都能吃个大鸡腿。”

余不行喉咙发哽,半晌才哑声道:“别了吧,阎王爷做肉不放盐,难吃得要命,不如等以后日子好过了,我给你买。”

成南笑了笑没说话,直到被余不行逼得不行了,才略微敷衍地嗯了一声。他看起来还像是很多年前那个乖巧的小胖男孩,但很多事终究变了,他的心里有了不为人知的心事,也有了更为重要的人。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他暗暗盘算的事未等实行,便被半夜忽然而起的喧嚷彻底打乱了。

第58章 土匪

整块大地剧烈震动,似是有千军万马从远处轰然而至,伴随着男女老少的哭嚎哀叫,成南和余不行几乎是同时睁开了眼,都在彼此脸上看到了不知发生什么的迷茫。

然而现实容不得他们慢慢思索,庙里睡着的几个乞丐也被惊动,什么都来不及说便各自起身,赶快找隐蔽的地方躲藏。可地方就这么大,危险似是无处不在,又能找到什么安全的地方?

正是夜色最黑的时候,往常也最为寂静,此时整座城池却如同一盆滚沸的水,从隐约传来的哭号声中成南渐渐听出真相,竟是先前抢掠了三县的土匪进了霖川城。

他心惊不已,几乎是面如菜色地听着远处接连发生的惨剧,愤怒却又无奈。原本太平的生活像是被虫蛀了一角,一天坏过一天,本以为这已是极限,却忘了还有房倒屋塌、天翻地覆的轰然一刻。

成南他们在草丛里蹲了一整夜,衣衫被冰凉的露水浸得透湿,直至天边慢腾腾地破出一线白,外面才终于渐渐安静下来。枯黄的草茎上浮着浅白的雾气,像是这座城市和里面的人迷茫的前路。

而现在这些人大多围拢中心街上,空地中央摆着一把深褐的木椅,上面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是那伙实施了一夜暴行的土匪们的头目,与想象中不太一样的是,他看起来面皮白净,衣着素雅,倒更像个温文的读书人。

然而在中心街以外,纵横交错的大街小巷上,皆如狂风过境,车倒屋翻,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扫荡一空,仅留被打伤的平头百姓坐在地上无奈哭喊,这一切全是眼前这人的杰作。

面对着愤怒的霖川城民,他在几十个骑着大马手拿武器的土匪围拢下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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