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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和他继续做朋友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夏天一到,霖川城的雨随即多起来。夏雨不像春雨那般连绵,来得急去得快,常是匆匆一阵下得满城积水,没多久天边又出了太阳,全然不顾自己临时起意的任性会打乱街上多少人的阵脚。
那天的雨却下得格外地久,从晌午刚吃过饭开始,一直到入夜都未止歇,起初街上还有三两冒雨行路的人,暮色落后便渐趋冷清,满城只有哗哗雨声。
裴缜和成南刚下雨时找了个废弃的破屋躲雨,本以为一会儿就能停,谁知等了三四个时辰雨势反而愈发瓢泼。
成南坐在只剩了半个的屋檐下,皱眉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有些后悔没在下午雨小的那一会儿跑回庙里,也不知道余不行能不能记得把他的褥子收起来,可千万别让雨给漏湿了。
他忧心忡忡地想了一会儿,被云中闷着的雷声给震回了神。这一片没什么人烟,全是些东倒西塌的破房子,在夜色中显出几条黑魆魆的嶙峋暗影,成南后知后觉地感到了点害怕,回头去找裴缜。
破屋只剩了小半边,里面也黑得吓人,成南看不清他,有些心慌地喊:“裴缜。”
黑暗中传来一声熟悉的“嗯”,裴缜说:“我在这。”
成南高高吊起的心这才落了下去,循着声音朝裴缜摸过去,半道被裴缜伸过来的手拉住,牵着坐在了地面铺着的稻草上。
“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停不了,今晚就先在这将就着睡一下吧。”裴缜把成南往里推了推,让他靠着墙,自己坐在外面,两臂远之外便是连成线的雨幕。或许是雨声作祟,黑暗中裴缜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点奇怪,像是有些紧张,他把外衫脱下来扔给成南,然后自顾自地躺下来背过身去,说:“睡吧。”
成南问:“你不盖吗?”
裴缜没回头,嗯了一声,说:“我不冷,你盖就行。”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成南乖乖地在他身边躺了下来,外面的雨声那样大,却仍是大不过裴缜的心跳,他的手攥成拳抵住胸口,在黑暗中尽量小声地喘息。
成南却不消停,没大一会儿,他忽然抬手将半个外衫盖在了裴缜身上,说:“咱们两个人盖。”
裴缜没吭声,成南奇怪地喊他:“裴缜,你睡着了吗?裴缜?”
裴缜不想回答,但又怕成南一个人觉得害怕,压着嗓子低低地应了一声,说:“没有。”
小叫花子便没了声,只是躺了会儿后和裴缜挨得更近了些。空间本就逼仄,他这一挨近,两人在外衫下几乎是胸贴背地紧紧靠在一起,呼吸都清晰可闻,成南的语气天真无邪到裴缜觉得愧疚:“咱们靠紧一点,就不觉得冷了。”
裴缜硬邦邦道:“我不冷。”
成南无视他的拒绝,贴着人暖乎乎地准备入睡。
嘈杂雨声中夹杂着闷雷,裴缜沉默地听了一会儿,忽然喊道:“成南。”
成南快睡着了,却还是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你以后会成亲吗?”
说了不再提的胡话,裴缜却在这个雨夜里又很突兀地问了一遍。
成南猛地激灵了几分,懵懵地:“啊?”
“叫花子也会成亲吗?你们成亲后怎么生活呢,一起要饭吗?”
虽然每个字都像事实,说出来却显得格外难听,成南受到羞辱般涨红了脸,猛地和裴缜拉开距离,翻身过去面向着墙,有些气恼道:“不用你管!”
成南背对向了他,裴缜反而又转过身来,支起上半身静静看着成南在黑暗中模糊的后脑勺,声音在雨的衬托下像是呓语:“成南。”
方才那几个问题是问成南,更像是问他自己,就在这暴雨之中小小的一方天地间,他忽然窥到了那异常的心跳与灼热背后的秘密。
“我……”后面的话被吞在喉间,这世上只有他自己清晰地听到了——我不想让你成亲。
一切似是都在这句话里倏然明朗起来。
半夜时分这场雨终于淅淅沥沥地停了下来,原先不知躲在何处的虫鸟又鸣叫起来,与蛙鸣此起彼伏地应和,周围反而愈发显得静极了,这静连月亮都勾了出来,薄薄的月光跃过塌败的房顶,斜斜照进来,将地面上的水洼映得明晃晃的亮。
成南早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原本侧着面向墙的身子也正了过来,一只手贴在耳朵边上,乖乖巧巧的姿势,嘴唇微微张开着,月光给他的脸涂了一层柔润的光辉,也似降下一层诱人做坏事的蛊惑。
裴缜专注地看了他许久,鬼使神差地低下头去,月光蓦地没了踪影,他闭上眼,没敢太往下,嘴唇落到微凉的额角上,心中轰鸣如千钧重雷,又静得如同融入天地万物。
是蜻蜓点水的触碰,还是实实在在的亲吻,是一瞬,还是一刻,裴缜全都记不清了,他脑中一片空白,唇额相接处的冰凉、灼烫、酥麻缠绕成一块厚实洁白的茧,将他重重裹缚,深陷其中不知自己。
咔哒——不知何处来的野猫趁着夜色跳上屋顶,将碎瓦碰出清脆声响,掺杂着喵呜叫声,随即又是瓦声,竟是不止一只。两只猫在屋顶上翻滚起来,也不知是在打架还是单纯地玩闹,碎瓦声接连不断,如同插入寂静中的尖锐刀刃,咔嚓几下将裹住裴缜的茧戳了个粉碎。
他猛地回过神来,身体急速后撤,一屁股坐进水洼里,见了鬼般看着仍熟睡中的成南。
潮润润的天幕之下,裴缜的脸上红白交错,最后定格成前几日傍晚那场轰动全城的火烧云。他坐在水里,不敢置信地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到处都是热,烫得人要命。
裴少爷害羞了。
裴少爷霍然而起,带着一屁股的水,羞愤地趁着夜色逃跑了。
第26章 躲
之后裴缜一连好几天没再出现。
自从两人做了朋友,裴缜几乎每天都来找成南,功课少的时候就来得早些,裴铭书看得紧了就来得晚些,总归是每天都要出来和成南待上一会儿,最近却许久不见人影,一众乞丐都忍不住犯嘀咕,生怕好不容易碰上的冤大头就这样跑了,见着成南都过来问上两嘴裴缜的情况。
余不行一开始倒是没往心上放,府里的大少爷少不了他们不知道的事,裴缜应是被什么绊住了脚,但一天天过去,裴缜总不出现,余不行心里也不禁打起鼓来,怕成南做了什么惹裴缜不高兴的事,便也常来打听裴缜今日有没有来。
成南许是不胜其烦,三两句话间竟是怒腾腾地发了脾气,梗着脖子大声道:“我怎么知道他来没来,他来不来关我什么事!他不来更好,他在我都要不着东西!”
说罢便气冲冲地转身走了,留下一脸莫名其妙的余不行,不知他突然生的哪门子气。眼瞧着胖团子只剩了个小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