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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至多让他和朋友们一起出门吃顿饭,至于生辰礼那种东西是绝不可有的。相府牵扯的利益太多,无数人想方设法与其搭线,礼物一事上尤易生事端,倒不如一应断绝。

头几年裴缜也闹过,然而裴铭书下出的命令堪比铜墙铁壁,任他撒泼打滚也留不下一件东西,全都原封不动地给各府里还送回去,后来他长大一些,渐渐明白了背后的考量,便也不再争执这些,渐渐连生辰也不怎么在意了。

现下裴铭书竟主动问他要什么礼物,裴缜深感意外的同时猛地一喜,然而不过片刻,他的兴致又低落下去,嘟囔道:“我想去西疆,您定是不让去。”

果不其然,裴铭书道:“这个不行。”

裴缜耷拉着脑袋“哦”了一声。

“不过,”裴铭书又道,“我听秦庭说霖川城郊有一个很不错的养马人,近日新到了几匹马,你若是……”

裴缜一双眼睛被烛火映得锃亮,急不可耐道:“我要我要!我要一匹黑马!”

他原先的那匹小黑马在他的精心养护下好不容易长得高大俊美,此行来霖川却不方便带它,只得寄养在了端王府,裴缜没少梦见它,此时乍然听说可以再有一匹马,瞬时高兴得不知哪是哪了。

但他有点怀疑秦管家的眼光,向裴铭书提要求道:“到时我可以和秦叔一起去挑吗?”

裴铭书这天也不知怎么了,格外好说话,很利索地便应允了。

裴缜攥紧拳头兴奋地喊了两声,坐在床边上乐了好半天,这才扯开被褥准备美滋滋地睡一觉,半个身子都钻进去了,脑袋一转发现他爹还在旁边好端端坐着没走。

“爹,”裴缜狐疑道,“您真没什么事儿?”

裴铭书抬手将桌面上他看过的那几本书整理好,淡淡道:“我翻了下你屋里的书,内容涉猎颇广,足够你目前用了。”

裴缜:“?”

“以前读的大多是经史策论,之后可以多看些天文地理、市井建筑、食珍奇宝之类的书。”

裴缜:“?”

他瞪着两只大眼,一脸天真的愚蠢,裴铭书心里有些恨铁不成钢,却又禁不住升起一丝怜惜,平常人家的孩子到了年龄有了心事可以与娘亲说,他的孩子却只能憋在心里自己摸索。

思及此,他不由多生出几分耐心,将话点得更透了些:“与姑娘交往须发乎情止乎礼,不论你有多喜欢人家,也要始终做到尊重与礼节,绝不可逾越了度,否则与登徒子无异。”

“你你你你你说什么呢!”裴缜结巴得厉害,“什什什什什么姑娘!”

裴铭书看着裴缜通红而震惊的脸,颇为理解少年人在这种事上被发现后的羞涩,也不硬逼他承认,慢悠悠地又补了句实操建议:“你可以给她写信。”

“不是,我写什么信啊!”裴缜臊得嗓子眼都有点发干,额头上热腾腾一层细汗,“您想多了,我没有……”

前面还说得十分激动,到后面声音却低了下去,那几个字像是生着刺,扎得他满脑子嗡嗡地响,半晌才红着脸皮含糊地咕哝出来:“喜欢的人。”

他费了那么大劲才反驳出的话,裴铭书却不置可否,仍是一副看透一切的模样。

“真没有!”裴缜急得恨不得在床上打滚,又被裴铭书的视线刺激得够呛,出口的话也来不及思索,脑中闪过什么便口无遮拦说什么,“再者您那法子有什么用,我娘亲都说了,您信里写的那些治国策略、疏河方案她一点兴趣都没有!”

裴铭书的眼神蓦地颤动了下,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语调平稳道:“我信中不止写了那些,此外还有许多市井趣物。”

“是,但我娘也说了,她并不想知道风筝为什么可以飞上天,灯笼的制式前朝至今有几番流变,路上的车轿榫卯要怎样搭建,要不是因为后来见了您的人,就凭那些信她才不愿意答应出嫁!”

这一番大逆不道的话他喊得中气十足余音绕梁,裴铭书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半晌未发一言,裴缜顶着个大红脸赤脚跳下床,决定将这个逆子做到底,颇为胆肥地将他爹推出了门外,然后砰的一声闭上了房门。

第17章 杞人忧天

受裴铭书那石破天惊的揣测的影响,裴缜羞臊了大半个晚上,然而终究不过少年心性,深夜睡过去后梦里反倒全是那匹尚未到手的黑马,清晨睁开眼时怀里紧抱着枕头,嘴角挂着微笑,还以为抱的是马儿修长的脖颈。

出门见到裴铭书,他心底还有点慌,然而裴铭书看起来却十分正常,丝毫未再提及昨晚之事,裴缜一边看书一边偷偷地打量他,这才慢慢安下心来,到下午时分已是将这事彻底抛往了脑后。

两人各占书房一角,中间秦庭进来过两次,给裴铭书递上两封书信。裴铭书人虽是离了京城,仍是少不了那边的消息,此外,西疆也偶尔有信传来。

默不作声地看完了信,裴铭书点火将它们烧掉,仍是低头看书,倒是裴缜好奇地往那火盆里看了几眼,不知这次的信里是什么内容,裴铭书从来不将这些事告诉他。

两封信眨眼间便成了灰烬,一丝火星也没了,裴缜低头继续看自己身前摆放的宣纸。裴铭书这次出的题目很简单,是《列子》中一个耳熟能详的小故事,名为杞人忧天,裴缜很小的时候便听过,当时还为那担忧天地崩坠的杞人捧腹良久。

如今再看,他对这个小故事的感受倒是不再完全同于五六岁时的滑稽。

那杞人的朋友劝说他天不会坠地不会坏,裴缜却不以为然。天地玄妙,的确没有人知道它们从何而来因何而在,但是他却知道世间万物皆有终时,天地也不可能逃脱这般法则。再如古书记载,梁谷之地曾星陨如雨,一大星如雷轰鸣直坠落地,至今还能在那见到一处深坑痕迹;前朝也曾大地裂缝,落瓦倒垣,千里哀鸿,如此怎可说天地不会崩坠?可即便深知天地会崩坠又能如何,那并非人力所能企及,来了也只能生受着,倒不如放宽心得一时过一时。

他洋洋洒洒挥笔写了将近一个时辰,到最后落墨二十个大字——“天坠如何,地崩如何,既是人力难及,何须挂忧于心。”

本是到此收尾,但他意兴犹足,忍不住又往下续了几笔,添了句极不正经的“吃好喝好,方是大事”。写完他自己挺满意,尤其觉得最后八字深得心意,等要拿去给裴铭书看时才想起来犯怵,生怕挥笔一时爽,爽完一顿打。

踌躇着挪到裴铭书桌前,裴缜闭着眼心一横往前一递,想着早死早托生,站好等着裴铭书的怒骂劈头盖过来,然而除了最开始时宣纸翻动发出的窸窣声,之后许久都是寂静。

裴缜有些心虚地睁开眼,见裴铭书的视线凝在他最后几行字上,他张了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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