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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看上几眼,没出过什么声儿,更没死皮赖脸地缠着过人。

李老三帮成南物色了一个对象,让他去试试不要脸皮的法子。

成南学着李老三的模样,拖着腿,臊眉耷眼地朝那看起来挺富贵的中年男子走过去,晃着碗小声嘟囔:“大爷可怜可怜小的吧,三天没吃饭了……”

那男人呵斥一声,粗暴地推开他往前走,成南踉跄了一下,站稳了,想继续缠过去,却被李老三在后面拽住了。

李老三把自己的破碗夺回来,把那瓷白的鲤鱼碗塞回给成南,碗底放了一颗有些化了的糖。

“去去去,”李老三不耐烦地赶他走,“别在这捣乱了,拿你的碗一边蹲着吃糖去。”

等成南抱着碗走了,他才有些愤愤地摇头。一个小叫花子要不着饭,还长成了个小胖墩,成何体统!

呜呼哀哉,李老三长叹,可又偏偏看不得他受欺负。

欺负,这个词儿他们谁都用不得,不敢用,也就舍得在成南身上用两回。

那个时候春色尚未至,冬日阳光洒了满城暖色,成南坐在霖河边上吃完了糖,把他的鲤鱼碗又洗得一尘不染,继续蹲在溪边上看水里活的鱼,看天上飞的鸟,看枝头安睡的嫩芽,看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街边各种有趣却摸不得的小玩意儿。

日子慢又长,像是嘴里糖吃完之后剩的甜味,淡淡悠悠长长。

等枝头上白色的雪融化,开满了粉色的桃花,一年过了一年,他还是霖川城所有乞丐里面的小垫底儿,也是整个霖川城里最无忧无虑的小叫花。

嘉化三年春天里的这一日,霖川城祥和太平,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没发生什么大事儿,连个骂街的打架的都没有。

成南蹲在桃花树下好几个时辰没动地儿,日头从东头转到了头顶,又偏了西,他看腻了天上的云和鸟,就看水里的鱼和草,过了一会儿就再看街上的人和马。

最吸引成南的还是不远处一个摊子上扎的草编鸽,风一吹翅膀微微晃动,成南看得兴致勃勃,移不开眼。

暖风熏香,有一瓣桃花被风吹落,正巧飘到鸽子头顶落下,像是增了一抹艳艳的红羽。

成南眨了眨眼,笑起来。

他还没笑完,一道黑影就从眼前划过,掉下去,接着是“当啷”一声响。

成南低头,看到他的碗里多了一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儿,还有一块被敲掉的鱼尾巴。

几道新的裂纹从碗底出发,延展攀附在周边白瓷上,成南震惊地伸手去碰,刚摸到碗的边缘,咔嚓,碗沿上掉了半块瓷。

他宝贝了五六年的碗,眨眼间就成了个名副其实的烂碗。

头顶上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喂。”

成南抬头,只见艳艳桃花之间,一个少年坐在树间,也正支着脑袋往下看着他。

白色袍角从树间垂落,上面银线织就的暗纹在阳光下泛着微光,被风吹得微晃,成南眯起眼,只觉得桃花有些太艳了,氤氲得那人身周一片朦胧浅淡的云雾,不像是真的。

“小胖子,”那人说话毫不客气,“你坐这一天了干什么呢?”

成南最讨厌别人说他胖,手里还抓着他刚被砸烂的碗,委屈得有点想哭,咬着牙怒瞪树间的那人。

那少年见他不答话,伸手抓住旁边的一根枝子,晃了两下,桃花抖落,纷纷扬扬,落了成南满头满脸。

“说话呀。”那人咧着嘴笑,“你是不是个小叫花子呀?”

成南呸了两下,抹掉嘴边上沾的花瓣,他气坏了,抓起碗里先前那人砸下来的东西,用尽力气朝上面扔过去。

那少年年纪和成南差不多少,身手却极好,在繁复错杂的高处枝桠间也躲闪自如,那东西穿过树枝,扑通一声砸进了旁边的霖河里。

少年也不恼,换了根枝继续坐着,笑嘻嘻道:“你知道方才你扔的是什么吗?”

成南才不管他在说什么,从旁边抓了两块大石头,想了想又放下,换成了几颗小石子,一把攥着,气呼呼地朝上面扔过去。

少年又躲开,反倒是成南没躲开,被一块掉下来的石头砸中额头,疼得他猛一眨眼。

少年还在笑。

“你难不成真是个小叫花?”他越说越乐,坐在树枝上前俯后仰,笑得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哪有那么胖的叫花子啊。”

成南打不着他,又嘴拙不会骂人,市井粗语听了十几年了,最多也只会说个王八蛋,还不敢扯着嗓子骂,嘀咕得被骂的人都听不见。

他又气又委屈,捂着肿起来的额头,另一只手拿着碗,碗底的那尾鱼只剩了一半,鱼尾巴被砸掉了。

成南咬紧了牙,硬生生止住眼泪,撑着气势结结巴巴地抬头骂人:“你王、王八蛋。”

“我不是王八蛋。”那少年抬了抬下巴,虽是姿势不甚体统,却皆是浑然天成的贵气,他居高临下地笑着看成南,学他说话,“你小、小胖墩。”

成南恨不得手脚并用地爬上树去咬他:“我不是小胖墩。”

“你那么胖你不是小胖墩你是什么?”

成南气道:“我不胖!”

“好啊,那你在霖川城里找一个比你更胖的叫花子给我看看。”

成南不说话了。

他说不过那人,而且,从小乞丐们教他的就是别惹事。

他们是最下流的底层人,死了都没人会帮忙叫一声亏,自己的命只有自己稀得,不能去招惹那些惹不起的人。

他在地上坐下,抱着碗,摸着锋利的缺口边缘,终于是没忍住,低着脑袋掉了两颗眼泪。

这是他最宝贝的东西了。

“喂,我叫裴缜,你叫什么啊?”头顶上的人问。

成南低着头不理他。

“小胖墩?”

仍旧没人答应。

第2章 裴缜

裴缜连喊了好几声,树下的人都像是没听见,只给他一个后脑勺,抱着碗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看起来有点委屈。

裴缜心里犯起了嘀咕,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里的气势没那么足了,掺了一丝不确定:“不是哭了吧?”

小叫花子还是低着头不吭声。

裴缜折了手边上一小枝桃花,扔下去,正巧砸到成南的后脖颈,颤了两下掉下去,落进了成南捧着的碗里。

“喂,”裴缜心里持续了一天的躁郁下去了大半,有些愧疚起来,“我跟你闹着玩呢。”

他保证道:“我不喊你小胖墩了还不行吗?虽然这是真的,我不骗你,我没见过长你这么胖的叫花子。我在树上坐一天了,一直摸不准你在下面坐着干什么呢,你往上看了几次,都没看见我吗?”

“小叫花子?”

成南对他的话置若罔闻。

裴缜的眼神极好,在高高的树间也一眼看到了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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