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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之大,苏夫人能在各地都有产业么?”钟仪不知为何,突然说了一句嘲讽的话。
王弗眨眨眼, 略有些俏皮地回他:“如果你们要到深山老林隐居, 那也可以啊,不过孩子们未必愿意吧, 读书比种田打猎还是舒服得多的。”
钟仪浑身一震,王弗的意思是,如果他们愿意为她所用,她会解决汤山盗匪后代的籍贯和入学问题!
“在下钟仪, 愿为苏夫人驱使,汤山众人,赴汤蹈火,万死不辞。”钟仪向王弗行了一个大礼,语气铿锵有力。
王弗笑了笑,把阿弃从膝上赶下去, 也向他回了一礼,道:“具体事宜等我家官人回来了,再行商谈,现在你可以去衙门接你们的铁栓兄弟了。”
她牵着阿弃的手,慢慢走出三星观,身后跟着一群“小喽啰”,七嘴八舌地喊:“阿弃,明天再来玩啊!”
阿弃抬头看王弗,小小手指戳了戳她的掌心。
“记得多带点吃的。”
“好,我和小哥哥们一起吃~”他拉长了尾音,抱住王弗的双腿蹭了蹭。
回到家中,苏轼已经等在院子里了,拉了她的手,心疼不已:“你非要自己去,万一出事呢?”
“有你在,怎么会出事?”王弗笑了笑,问他:“书信你都写好了是吧?这事需做得隐蔽些,以防西夏探子知晓。”
“你早在这里等着了吧?算计来算计去,总逃不过你的手掌心。”
“也是官人的好配合,才成了大事呀!唉哟,阿弃该饿了——”
“我家娘子,明明是个再世诸葛,却在后院之中打转。”
王弗闻言一愣,轻轻圈住他的腰身,把头靠在他胸膛上,淡淡地说:“因为是你,我才能如此肆无忌惮,也因为是你,我才愿意束手束脚。”
苏轼回抱着她,长喟一声。阿弃挤在两人之间,一会儿看这个,一会儿看那个,沉思半晌,从中间挤出去,一路跑向了后厨。
饭后钟仪来商谈,王弗并未出面,苏轼把他们的计划都细细讲给钟仪听了。之所以选择与他们合作,也是王弗思考了很久的,首先,他们的身份来历清楚明白,容易混入西夏;其次,他们已经有过几次交易的基础,循序渐进,不容易受人怀疑;再次就是,他们本身犯了罪,渴望借此脱罪,过上安定的日子,把柄和弱点都握在朝廷手上,不怕他们反水。
“苏签判,书塾里的学生,我希望能够托付于你,他们都是好孩子,给点吃喝衣食就行。”
“放心吧,我家娘子早为他们安排了新的先生,等过了年就能开课。”
钟仪神情复杂,如果不是遇到了这样的两个人,他想他没有勇气再去相信朝廷,更别说将兄弟们的亲子押在此地为质。
过了几日,牢房里那个叫做“铁栓”的犯人“暴毙”,尸身送到了城外的义庄,一夜之后竟然不见了。
与此同时,三星观的钟仪先生告病归乡,据说苏签判的夫人受了钟先生托付,要在三星观新建一座更大的学塾,招收更多学生。
新年到来,凤翔府的大牢一改往日萧瑟清冷,到处张灯结彩,牢房干净整洁,配置了许多被褥衣物,甚至新设了医务室,犯人们如有病痛
,可在一定额度内接受免费医疗。
牢房进门正中有一张榜单,上面写着一些招工信息,每一间牢房门口,都挂着一个装表单的袋子,上面写了犯人们的简单信息,后面还有一张叫做“绩效考核”的表格。
积极做工可以换取积分,积分可以换取衣食和医疗机会,甚至可以换些银钱,不过出狱之前都要存在公中,如果他们够勤劳,满足了自己的生活需求后,还可以申请用赚来的积分换取上面这些东西,送给他们的家人。
这些犯人大多一穷二白,家徒四壁,有的人家里父母亲人生了重病,一时生了歹心也是有的,苏轼此举,大受欢迎,整个凤翔府的牢犯都很拥戴这个制度,对于上面的各种管教约束也配合了不少。
虽然看着美好,但苏轼心中还是存着担忧的,这种制度太过透明公正,没有油水让公人们赚取,他们可能会消极怠工,而且狱中改革的消息传出去后,很多人认为,朝廷不应该大力改善犯罪者的生活,毕竟他们很多人在外头都过不上这样的日子。再者,他希望这个制度能够延续下去,而不是仅仅在他任上施行,但维持这样的运转已经花了王弗不少私人财产了,做工的机会也大多是她提供的。
在忧患之下,苏轼文思泉涌,提笔写下记述他对于治理监狱、改善犯人生存条件构想的文章,王弗读罢,认为他的文章充满了人道主义精神,相较之前,更加成熟,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理论,鼓励他将文章呈上去。
年后衙门复工,苏轼将文章呈给宋太守看,宋太守虽然极喜欢他的文章,却也说出了他的忧虑:“苏签判,你的文章虽好,却不适合天下所有的牢狱,本是戴罪之身,如果对他们太好,恐怕会引起百姓的反对,而且你看,近来外头挑衅生事的越来越多,不收监他们还不乐意,都吵着嚷着要进大牢,你说这算什么事啊?”
苏轼首次做官,自然不懂这些,他本意只想稍微改善一下监狱里的环境,不想太多犯人因此枉死。
他回到家,为了此事茶饭不思。
王弗端了一碗桂花酒酿汤圆进来,悄悄放下,站在一旁观察,苏轼浑然不觉,直到王弗出声劝他:“你还记得,我小时候同你说过的,‘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吗?”
苏轼回过神,笑着说:“自然记得,当时我问过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说,这句话是指一个人有多少钱,大概就决定了他的想法和追求,我还一直不信。”
“其实这个解释,说对也对,说不对也不对,但是用在当下,却是再合适不过了。百姓们家无余粮,温饱不继,就不会想到读书识字,只能盯着东邻西舍鸡毛蒜皮的小事,在他们眼里,吃饱饭,穿暖衣就是最大的幸福,于是他们不忿,凭什么犯了罪的人比他们过得还好?但若是换作一般的家境较好,有钱有闲还有文化的人,他们就不会这么想了,他们会更关注这些犯人是否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解决这件事,就要让天下所有百姓温饱无虞,他们才会接受这样的改变?”
王弗点点头:“官人,你看这天下动向,很多时候,都可以用经济问题来解释,你不能奢望一些吃不饱穿不暖的百姓理解你的做法,因为他们的生活里,已经很缺少公平,他们也没有我们这样的机会,懂得圣贤之道,他们或许粗鄙无知,但他们是真诚的,努力为自己的生存而挣扎着的。”
“十娘,论为官之道,我远不如你。”苏轼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