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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前春雨如酥,院子里的石榴花历经风雨,零落满地,化作了红泥。檐下有一只迷途的斑鸠,望着天际,偶尔回身啄啄自己湿透了的羽毛。
王弗决定了的事,谁也劝不动,王方疼爱她,又对苏轼这个学生很是满意,虽然有些不快的事发生,但苏轼终归是他最优秀的学生。既然他们俩心意相通,王方也没必要阻拦,
反而亲自去苏家找苏洵谈话。
两家长辈见了面,谁也不愿先开口,出于对苏洵才华的欣赏,王方主动说:“婚姻之事,本是结两姓之好,和仲虽鲁莽了些,好在他能与十娘赤诚相待。十娘与和仲自幼相识,青梅竹马,原是好事,但和仲天资卓越,日后前途无量,我家十娘不是什么高门贵女,本不想攀附他这棵大树。”
苏洵听他说得诚恳,自己也不好意思起来,这几年来,苏家受王家帮助颇多,两家关系也很好,尤其同门授课,他对王方的课程也有了一些了解,其实对他很是钦佩,在此之前,他并不是不同意苏轼与王弗的婚事,只是事出突然,与他的设想不太相符。
但既然双方诚心诚意要议亲,往日的小恩怨也应该放下来,苏洵便说:“其实和仲与十娘很是相配,只是先前有些误会,才弄成了如今这副局面,既然孩子们两情相悦,又到了该成婚的年纪,不如就此定下婚期,内子也好早早准备起来。”
程氏毕竟是官宦人家出身,各项礼仪都很得体,即使心中还有些埋怨,却不会在旁人面前表露出来,她与赵氏商量好了下定事宜,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了出去。
随后便是十分复杂的婚礼流程,为显尊重,也为了消除流言带来的负面影响,苏家按着蜀地最好的婚礼配置来办,就连赵氏都无可挑剔。不过赌气之下,她给王浮预备嫁妆时,就多了几分攀比之心,力求样样做到不输程氏。
王弗已经见识过许多婚礼,甚至亲自帮赵氏布置过二娘、三娘的婚礼,轮到她出嫁了,反而被勒令不能参与婚礼的布置。
祖母亲自出山,为这个她最喜欢的孙女儿,拍板了嫁妆、陪嫁的产业和下人、婚房的布置等大小事宜。嫁出去的二娘和三娘,日夜兼程,从外地赶了回来,在应天书院勤学苦读的王琨,也暂时放下了书本,赶回来参加她的婚礼。
“咱们家的一切,是从十娘那里得来的,人不能忘本,她的东西,就让她都带走吧,她给我们留下了更加珍贵的东西啊!”给她制定嫁妆册子的前一晚,除王弗之外,家里所有人都齐聚一堂。
祖母指着王方说:“她给了你算学的知识,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女儿。”
赵氏:“给了你回望过去改变未来的机会。”
宋氏:“给了你健康,挽救了你的婚姻和儿女。”
二娘:“给了你纺织和丝绸生意。”
三娘:“给了你烹饪的手艺和生意。”
王琨:“给了你健康的腿脚,求学的好机会。”
王瑾:“给了你自由的生活,万般皆好的娘子。”
王瑜:“给了你看清自我的能力和各种杂学知识。”
冬郎和映之:“给了你们无忧无虑的童年,一个好姐姐。”
“就算是我,也受她恩惠,经年累月地看病治病,调养身体,我和老头子活得自在了不少,更看到了我们王家繁荣昌盛的大好局面。从我这一代起,就应该定下王氏的家规,大郎,这是你的责任,约束子孙后代,功在千秋,但愿我王氏能延续百代,不负白鹤降世的功德泽被。”
“她将来注定不会留在益州,用惯了的东西,人手,全都叫她带走,我们王家一直会在她的身后——”
“我不要!”王弗推开花厅大门,扑到祖母膝下,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是王家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就算我嫁人,就算我死在异乡,我的魂魄,永远安葬在王氏宗族的坟茔中。”
众人哭作一团,她又说:“我所在乎的,从来只有你们这些家人,我所给你们的,是我从他人那里学来的,我遵循老师的意愿,把知识教给你们,是你们自己学习,通过刻苦努力获得的
,并不是我‘赐予’的,就算没有我,你们也有权得到它们,而我,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成为‘我’。”
“我是王弗,避祸而趋福,是爹爹给我的姓名,是阿娘怀胎十月给我的生命,是家里所有人无条件娇宠长大的,十娘。”王弗说着,反而自己痛哭起来。
“我是十娘,就是十娘,只是十娘——”她好似魔怔了一般,不停强调着这句话,赵氏把她抱在怀里,任她的泪水沾湿了自己的衣襟。
这场全家人出演的“哭戏”差点没完没了,最后王弗还是坚决不要家里的产业,只带了那些收集来的珍宝字画,王氏所有藏书的复印本,她的理由也很正当,苏轼性格冲动,她们成婚以后,苏轼不久就会上京赶考,将来在官场上得罪了人,若是她带着无数珍宝招摇过市,恐怕会成为那些人攻击的靶子,就陪嫁些不值钱的东西,还要在《和乐小报》上大肆宣扬一番,让大家都知道,她“净身出户”,倒是王家人要背个吝啬鬼的黑锅。
“更何况,你们当我的脑子是死的吗?有一就有二,将来你们可别让我抢了生意。”
虽然如此,益州府、眉山和青神几处的赵家书籍铺还是归在了她的名下,就当是个纪念,表示她对赵家书籍铺的控制力仍不会减弱。
未免外人揣测,她还把自己的嫁妆公诸于世了。因为她的嫁妆太过奇葩惹眼,登上了《和乐小报》的奇闻轶事板块,成了天底下第一个坐拥上万藏书的新嫁娘。
世人最看重学识,根本没人觉得她的嫁妆寒酸,反而所有人都在感叹,她才是最识货的,把娘家最值钱的东西带走了。
不过,她的大大小小的朋友们,能来的不能来的,都送了许多值钱的贺礼来,生怕她到了苏家,还没钱修房子存放她那堆藏书。大家都不觉得奇怪,纷纷道,有知道王家家底的人觉得她嫁妆太少,有不知道王家家底的人觉得她嫁妆豪奢,但整个王家,最值钱的其实就是她本人,上万藏书根本不值一提,恐怕她又是有了什么新想法,才把家里的“累赘”都抛下了,好去做别的事。
这里面来历最不可言的,是来自仁宗的贺礼,他写了一封信给王弗。
大意是:新婚快乐,你也长大了,该来东京教教我们这对迷茫中挣扎的苦命人了,你新研发的听说可以增产的水稻,还有麻沸散、牛痘疫苗,这些东西,如果研究得差不多了,能不能让我们见识见识?我们是天底下最穷的夫妻,全身上下都是国家的,没有东西可以给你做新婚礼物,只有说的话还算数,如果你肯来,所有善后的事我们来做,我们可以给你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