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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要委屈了她?让她配一个碌碌无为的乡翁,难道不是一个笑话吗?”
王方哈哈大笑,拍着苏轼的肩膀说:“难怪十娘愿意与你亲近,你这般吹嘘她,我这老父亲听了都替她脸红。和仲啊,都说‘年少慕艾’,你可是心中有喜欢的人了?婚姻大事,自然是要过你父母那一关的,若是有了心上人,不如大大方方地向你爹娘提出来,何必以相思自苦,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呢?”
王方以为苏轼有了心上人,因此对婚姻之事格外好奇,才向他打听十娘的事,却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后生,心里正肖想着他的掌上明珠。
“老师,您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吗?”
王方一愣,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王瑜不紧不慢地走进来,接了话茬:“什么‘考虑你’?爹爹和苏兄在说什么事?”
“他在说笑,问我为何不考虑考虑他和十娘的亲事,哈哈哈——”
王瑜也笑了:“你和十娘不是亲如兄妹,,就连阿娘都把你看得比我这亲生儿子都金贵,谁会想得到你头上?好了,外头饭菜都摆上了,咱们出去用膳吧。”
苏轼一番铺垫打了水漂,不过只要十娘还没许亲,他就有机会,于是高高兴兴地吃了饭,回家去了。晚间,王瑜把这事当做笑话说给王浮听,不知为何,她心中竟有些异样,对苏轼这次试探十分在意,打算第二天去找他问个明白。
第二日,王浮把苏轼约了出来,苏轼穿着一身天青色直缀,眉目爽朗,见了她便微笑着问好,可王浮心中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加强烈,对着他的笑脸,竟有些烦躁。
“听说你昨日向我爹爹提及我的婚事?”她一着急,连“苏哥哥”都不喊了,单刀直入。
苏轼还来不及回她,她又紧张地问:“为何想要娶我?”
“自然是你宜室宜家,灼灼芳华,孝顺父母,友悌兄妹,更有一手好厨艺。”苏轼斟酌字句,唯恐让她不快。
但他这样的回答显然不合王浮的心意,王浮一双妙目紧紧盯住他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除此之外呢?”
“除此以外?对了,我们自小认识,也算得青梅竹马,彼此知根知底,你饱读诗书,于农事商事都有独特见解,我想我们一定能合得来。”
“仅仅如此?”
他点了点头。
王浮就知道,他是一个不懂“浪漫”的人,他的浪漫情怀,全都赋进诗书中,给了他的亲人朋友,对于一个女子,他能有要娶怎样的女子为妻的认知就已经殊为不易了,怎么能指望他会对自己怀有不一般的情愫呢?
幼时在眉山相处的点点
滴滴突然涌入脑海,他打小就是这副样子,从未变过,轻佻浮浪的“喜欢”、“爱”都与他无关,他在正事上是尖锐甚至是刻薄的,在家里则有一点自大自我的倾向,但他对亲近的人就特别热情洋溢,这样性格的人实在不是什么良配,在朝廷里他容易因言获罪,生活中又容易因为对某个朋友的真面目了解透彻而不愿伪装,苦面毒舌,最后得罪人家,在家里,你也不能同他争执,因为他是夫君,是你的天,但是如果让她仅仅依赖着苏轼对她的那一点点情义过日子,她实在是过不下去。这会让她觉得是找一个同租的室友,而不是一个能够遮风挡雨的丈夫。
从六岁眉山初识,他们的联系从未中断过,出于搜集他墨宝的想法,她已经攒了一大箱子他的信件,每次写信她都会啰哩啰嗦地扯上一大堆别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写一首小诗,画两笔简画,甚至录下一个菜谱,都是为了抛砖引玉,好得到他的书画。她已经渐渐习惯了生活中有这个人的存在,也打定了主意,不论他将来如何落魄,都会对他不离不弃,做他一辈子的好朋友,但她,就是没想过嫁给他。
同大名鼎鼎的苏轼结婚有什么不好的呢?至多是一辈子辗转流浪,一辈子同他那遍布天下的红颜知己争风吃醋,一辈子操持他那个贫穷的家,从梁上取下一吊钱,去肉食店称两斤猪肉或羊骨,为他洗手作羹汤,炮制羊蝎子、东坡肉,亲手挖出院中的竹笋,给他整治出一桌待客的席面,等他和朋友们喝得酩酊大醉,出门登山泛舟,还要在家里提心吊胆地等着他回来。若有幸,她英年早逝,还能得到他的一首《江城子》作为追思的悼亡诗,感动无数的后人,然后她家里人就会把她的堂妹嫁给他当续弦,而她坟前的短松冈,已经寂寂无声。
他是一个博爱的人,上至天子,下至卑田院乞儿,爱所有人,唯独不“爱”王浮。
“王浮?!王弗?!啊!”王浮突然眼前一黑,晕倒过去,苏轼一手揽住她的细腰,把她抱在了怀里。王浮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气,那是她今天取了熏腊肉,松枝混合着各种各样的药材熏烤的腊肉,香气十分特别,经久不散,都侵染进了她的鬓发之间。
苏轼这才仔细观察了她的眉目,她幼时是圆眼,长大了却是丹凤眼,虽然偏向杏眼,但眼尾微微上扫,显得一双眼睛妩媚动人。她的眉毛生得极好看,好似春天新发的柳叶,浓淡合宜。她的睫毛很长,一根根卷翘着,留下极美的弧度。她的鼻子高挺,鼻头侧边有一颗小小的红痣,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估计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有厚薄适中的唇,既不显得刻薄也不会显得憨厚,唇色浅淡,没有涂口脂,因此显得清新淡雅。她是鹅蛋脸,下巴却是尖尖的,整张脸还没有他一只手大。
苏轼皱了皱眉,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发现王浮很轻很轻,但回忆起平时她的样子来,似乎她的脸上总是挂着笑容,洁白如玉的牙齿,右脸颊深深的酒窝,像一只忙碌的蝴蝶一般,在他眼前翩跹,让他忽视了她的体型和重量。他已经习惯了每回见到她,她都会酥酥糯糯地喊他“苏哥哥”,娇俏可人,对于面前这个闭上了明亮的双眼,紧咬着牙关的昏迷了的小姑娘,他反倒有些陌生。
他忍不住把手抬到她的眼睛上方,想象着如何抚摸她潋滟动人的双眸,又似乎听见了她酥糯的声音,化作猫儿般的呜咽,挠得他心痒痒。
她大概以为自己不知道她问的那些话都是什么意思。
从有那种朦胧的情愫开始,苏轼就常常在梦里见到她,不论她嬉笑怒骂,坐卧行走,都是那么动人心魄。只要她一句话,苏轼愿意为她上天去摘星星。
苏轼很喜欢王浮,喜欢到非她不可,喜欢到为了她,第一次忤逆母亲,冲撞父亲,跑出家门就立刻上了王家的门,巴巴地问王先生她可曾许了
人家。昨日,在得知她不曾许亲之后,他心中狂喜,恨不能肋生双翼,冲到她的身边,把她抱起来带回家,藏起来,不让外人再看见一丝一毫。
可他们之间并非没有障碍。门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