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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自己的所有研究成果都用规范的学术语言写出来,于是这个世界的第一篇数学论文就出世了——《论割圆术求圆周率的可行性》,刊登在庆历六年二月十五的《和乐小报》头版头条,作者纪远,出版社为赵家书籍铺,震惊世人。
这篇文章与以往人们看到的任何一篇算学文章都不一样,并不是举例然后给出答案,而是详细地将数学研究的步骤写了出来,也并不注重结果,而是宣扬一种数学研究的思维模式。在这篇文章里,人们也首次见到了阿拉伯数字、分数、小数、运算符号、定义定理、假设论证等现代数学才有的东西,对于普罗大众来说,无异于天书,但对于有识之士来说,这篇文章为他们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论文后一版附上了详细注解,把所有新鲜名词都解释了一遍,并倡导人们注重数学的学习,注意学术规范性,鼓励所有人前来投稿。
一时间,整个益州府都在讨论《和乐小报》的这篇文章,虽然大多数人都看不懂,但不妨碍他们对这种高大上的新鲜事物进行讨论。
苏轼和文同也买了新一期的《和乐小报》,因为苏轼只是在府城暂住,所以并没有去上学,而是由文同在家教他,两人都认为这一期《和乐小报》的文章有很高的实用价值,将会促成一种新文风的兴起。经过讨论,他们还有一些不明白的地方,就想问问王浮这个作者纪远是何许人。
苏轼发了拜贴,王浮下午就回了他,请他和文同夫妻到家里吃饭。因为路也不算远,文同就带着妻子李氏一同前去了。到了王家,刚下马车,就看见赵氏和王方在门口等着他们。
赵氏许久不见苏轼,颇有些想念他,苏轼过来同她行礼,她就立刻揽了苏轼的臂膀,亲亲热热地把他扶起来了。
“和仲啊,你我可有些日子未见了,今日一见,竟觉得恍若经年。”
苏轼回道“婶娘却看着比去年更年轻了,小侄冒昧前来,叨扰了。”
赵氏自然笑着摆手,又与文同、李氏见礼,侧身请他们进门。
李氏扶着丈夫的手,跟着赵氏进门,这是一栋不大不小的宅子,三进的院落,屋舍显得有些拥挤,因为地处繁华之处,没多少地方做院子,只稀稀落落地种了几棵树。但就算是买个这样的宅子,在寸土寸金的益州府也是得花费不少银钱的。赵氏身上倒没有穿着贵重的绫罗绸缎,首饰也都是很普通的成色,李氏便有些疑惑,这王家,到底是富贵人家还是并不那么富裕呢?
李氏有这样的疑惑很正常,王家人都不喜奢华,家中各种陈设大多是旧时物品,少有新
置的,身上也未曾穿红着绿,做奢靡打扮,他们的银钱,大多用在了王浮的蔬菜大棚、印刷厂和书铺学堂上,家里的确没有余钱享受。
李氏陪着赵氏在花厅说话,王浮则带着文同和苏轼去了王方的书房,近来王方似乎迷上了新数学,和纪远在书房一蹲就是一天。要不是纪远以王浮手下败将自称,不肯受他的拜师礼,他就成了王方的老师了。
王方以往对算学是没什么兴趣的,自从王浮教了他一些现代数学的原理,又来了个精通算学的纪远,他渐渐对数学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得不说,有了学习动力,他的进度可谓是一日千里,王方自嘲说自己少年时背四书五经都没有这么勤快的,没想到在这年近不惑的时候又开始了学习。
见苏轼和文同过来,王方把手中的笔放下,给他们介绍了纪远。苏轼见了这一屋子的书,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苏家也算是藏书颇丰,更别说他外祖家,可比起王家,似乎还是小巫见大巫,王方这间书房里,书架通梁,高处的书甚至要用梯子去取,一个个格子里,摆着各种各样的书籍,光从书背上的名字就可以看得出来,没有一本是重复的。当时纪远愿意留下来,也不是没有垂涎王家藏书的原因。
王家能有这么多藏书,与王浮喜欢收集书籍有关,也与他们现在做的生意有关,书铺老板若是没有点存货,怎么卖得出去书?这里只是王家藏书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书铺学堂,那里有一整间屋子,王浮称作“图书馆”,专门安排了人做借书登记的事,凡是王家人,不论主人、下人还是在王家临时做事的,都有资格去借书看。
纪远揉了揉眼睛,把视线从纸上挪开,问苏轼和文同“听说你们有问题要问我?问吧。”对于好学的后辈,纪远有很好的耐性,愿意跟他们多解释两句。
“此次前来,与可想问先生——小数有何意义?若一个东西不完整,譬如一文钱,掰开成了半文钱,岂不是毫无意义?”
纪远捋了捋胡子,颇为赞赏地说“与可这个问题很不错,在回答你之前,我先给你出个问题,如今我有一块四四方方的地,我将它分为两半,又将其中一半半之,再取一半的一半分为两半,依此类推,我是否能把这块地分完?”
“当然能分完!这世上怎么会有分不完的东西?”文同答道。
“不,你永远都分不完这块地,不论你分多少次,你最终还会留下上一次分完的一半。一切的度量都是由我们定义的,如果我将两文钱定义为一文钱,那么半文钱不就相当于现在的一文钱吗?上有星辰宇宙之浩瀚,下有蝼蚁蜉蝣之渺小,怎么能仅凭日常所见就局限了自己的眼界?”
苏轼问“夫子在文章中提出,圆周率可能是一个永远算不完的数,也就是您后面注解的‘无限不循环小数’,那么计算圆周率是否就失去了它的意义呢?”
“以割圆术算法求圆周率,我们是用正多边形无限趋近于圆形,如果圆周率可以算尽,那么就是说,圆是不存在的,它实际上是正多边形,这就完全颠覆了我们的认知,世界上将不存在圆滑的曲线,甚至头顶的太阳,也会变成正多边形,这时候的圆周率已经毫无意义了。”
“圆”会不存在?真的可能吗?这难道不是臆想吗?
虽然苏轼和文同都有这种想法,但理智和逻辑告诉他们,纪远说得没错。此时他们的头脑一片混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生根发芽。
“夫子还说,算学是一切事物的基础,此话何解?”
“在这里,我更愿意把‘算学’一名改为‘数学’,万物都在数中,都可以用数学表达,计算只是一种表达,一种过程,万物之理都在数中。譬如这间屋子,建造的时候用了多少材料,尺寸几何,售卖时价钱
几许,虽然这句话说得玄妙夸张了些,但我确实坚信如此。正如文末所说,我们需要对万事万物进行探索论证,这句话是否有道理,也是需要后人论证的。”
这是王浮和他偶然提起的历史发展观,当时是正确的理论,后来也可能成为不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