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7
下雪了,回去……天黑了,雪在路上积了起来,踩上去咯吱咯吱响,她的注意被吸引下去,低头看着脚底,看着白茫茫的地方落上脚印,她不知方向地走啊走啊,以为已经在回家。架在胳膊上的劲儿真大,身边两个人走得好快,她跟不上,雪没了,她挣扎,她被推进好黑的一扇门。
她喊了出来。
喊声戛然而止。
两只手捂住她。
她打了个寒颤,清醒的瞬间,听见把她按倒的人低声讲:婊子,只给大官睡是吧?
“所以,我哥永远没有办法原谅卫昌。”姚淮说。
卫昌不公开他们的关系,不想被人讲卫家把儿子放到一线历练结果去跟下属搞对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他们还是从细节中被撞破或揣测。那些人以为是潜规则,最大的可能,还是她主动攀那根高枝。
她动了别人的利益。
后来许多年她才逐渐明白,背后没有实力或靠山,手里没有把柄,威胁绝不能令对手让步,反而会激怒对方,招致报复。
“他们告诉姓鲍的,只要点破我的真面目,我不会闹。”
婊子不会追究被谁,被几个人上。这报复没有代价,像碾死蚂蚁一样简单。
历中行的右耳感觉到贴在皮肤上的手机在颤抖,他抬起左手,握住右手手腕。
大雪疾下。
她挣不动了。
她没有闹。她睁着双眼,等到那两个人放心地睡着,才拖着自己的躯壳,赤脚下地。临走时,她听见一个温暖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跟她说,姚淮,下雪了,早点回来。
哦,下雪了。
她无声地捡起那件长袄,裹住自己。悄无声息地打开门,然后跑,跑过走廊,跑出招待所大门,身后有人惊呼,她不停,一脚踏进雪里,跑不动了,就走,她不停。
她走到了县警察局门口。她的长袄很黑,头发很黑,发上沾了雪,脸白,腿脚很白,几乎和头上、地上的雪融为一体。
她说,我要报案。
她感觉不到自己的腿,女警让她坐下,想帮她裹上被子,她才发现膝盖已经不会打弯了。她浑身僵着,坐不下来,被人抬着挪到椅子上躺下,她说,我要报案。
她僵硬地躺着,腿上暖和起来了,先是麻,再是痒,最后针扎刀割般地痛,她哆嗦着讲完了案情,一字一句,一句要想好长时间。
然后取证。
下体被冻住了。它先是被剖开,现在又结成了一块顽固的冰。法医将冰凿开,刮取冰碴。
从头到尾,她没什么表情。
出取证室时,她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过来。
她的心一跳,定睛时,几乎无法呼吸——比她高那么多,那么挺拔的人,怎么会如此佝偻,如此胆怯?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怎么成了这样一双痛楚难当、目光破碎的眼睛?
是为她……因为她。
她认为自己非常坚强,等他走过来,可以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
可是等他真的走到面前,一声“哥”脱口,她的眼泪就落下来了。
第90章 90 义而不正
90
“事情发生后,大概有一个多月,我没办法正常工作,无法集中注意力,就待在屋子里。年底工作很多,队员们全都担了,姚江整天整夜地陪着我。
“我自己一个人总忍不住去想,即使理智清楚自己什么也没有做错,还是会一次次地问自己为什么要喝醉,一次次地恨自己……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亲人在面前就会特别委屈脆弱,要是姚江在旁边陪着我,看见他我就忍不住掉眼泪。晚上我怕黑,又怕房间里有人,每晚都睡不着,困得睡着也会时不时惊醒。我哥没办法,他就搬个板凳坐在门口,门关着,白天他用手机一集一集给我放动画片,只有声音没有画面,吸引注意力;晚上插着电暖器,在门口打地铺,我一喊他,他就敲门跟我说话,讲故事……别人家过年了,姚江还这样守着我。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时候失眠几乎和我一样严重,可能还伴有神经衰弱,直到现在已经康复,还是睡眠很浅。
“卫昌每天都来找我,第一天我哥情绪失控揍了他,后面也一直不让他进门。他没还手,没硬闯,每天在外面站几个小时,一遍遍低声跟我道歉,我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大概一个星期之后,有一天,他说他父亲想见我。他父亲那时是市委书记,卫昌以为,他爸想来慰问我。
“结果卫书记是来请我撤案。”
当时,警方侦查期还未结束。按理说,公诉的刑事案件,报案人自己无权撤案,但卫书记表示,只要姚淮同意就行。
姓鲍那两兄弟,已经作为永宁人的代表宣传了很久。陡然捅出这么大篓子,一旦开庭,形象两极反转,被官方树为典型的“淳朴勤恳”的村民,竟是狼心狗肺的罪犯,必然会掀起轩然大波,甚至招致地域歧视。到时候还有哪个游客敢来永宁,敢来宁省?前期市里所有的宣传投入:金钱、资源、政策,都将付诸东流,大概率还会惊动省厅。
卫书记恳请她,以大局为重。
守在一旁的姚江霍然离座。
卫书记看他一眼,语速加快道:“立案起诉那两个人,你们就能获得真正的公正了吗?”
“我保证,姚淮撤案后,当晚那张桌子上的所有人,都会进监狱。至于两个姓鲍的,不是要放了他们,暂时撤案,只是要留给宣传口子一段淡化、撤换他们的时间,等风头过去,他们也会接受法律的严惩。”
说到这里,其实姚淮已经动摇了。
可接下来这句,像一线寒冰穿胸而过,将她钉在了椅背上。
他对姚江说,“就算不为永宁以后的发展着想,也该为姚淮的名节想想。”
姚江胸膛起伏一下,调头站在姚淮身前,宽阔的后背拦下了卫书记的视线。姚淮抬头来看他。
卫书记自己起身离开。
他给时间让他们考虑,心中不认为兄妹俩会做别的选择,因为以他们的力量,只能由那些大老板逍遥法外。
冬天的阳光把姚江的头发染成了浅黄色,微尘落在发间,又弹跳起来。无数的微尘。
姚淮抬着头,看见一张坚定的脸。所有年轻的棱角都被光与尘削去,姚江看着她,一只手按住姚淮单薄的肩,说:“你来决定,我去回复。”
她想了很久,又或许并未过去几分钟。开口轻声道,“我想相信……世上有公义。”
如果公义在人心,何处平白抹污名?
卫书记要给她公正。
公正、公义,一字之差。
姚江的回复是:处理了其他人,我们撤案。
先处理,后撤案。卫书记带着同情,不疑有他,答应了。
然而,直至那晚酒桌上的最后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