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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羊不响,视线转回地面。侍女阿仰看出他俩气氛尴尬,及时端来一篮板栗,道:“二位讲这么久,该歇一歇了吧?”

阿湘有些依依不舍,但看句羊兴致不高,她也善解人意道:“再见句羊,再见祁听鸿。”

苗疆少年波久粟一直默默听着,眼下起身告辞。阿湘挥挥手说:“再见波久粟,明天再来听故事。”

身在苗疆,蜡烛是一种稀罕物事,油灯也没有几盏。夜里一般不点灯,在屋外点火把看路,在屋里则靠火塘来照明。每到晚上,既没有书能看,也没有戏园子一类去处,大家总是早早就睡了。

给阿湘吃过蜜丸,祁听鸿与句羊回到房里。因为两位贵客同睡一间房,侍女阿仰特地搬了一张竹榻,让他们一人能睡床,一人能睡榻上。昨夜他们关起房门,当然是都挤在床上睡了。今夜句羊脱去外袍,叠成四四方方的一块,自己却躺到竹榻上。

他们昨夜把榻上的被子搬到床上去了,因此现在竹榻空寥寥的,只垫了薄薄的一层褥子。祁听鸿铺好床铺,说道:“你快来呀。”

句羊不应他。祁听鸿转头一看,句羊板板正正躺在榻上,两手叠在胸腹,眼睛闭上了。虽然肯定没睡着。但他摆出这副姿态,就是打定主意装睡,不想理睬祁听鸿。

祁听鸿好声好气哄道:“你生气了么?”

句羊不响。祁听鸿从床上跳下来,单衣赤足,走到竹榻旁边。句羊翻过身,背对着他。祁听鸿说:“你想想嘛,阿湘就是一个小孩,吓着她了怎么办?。”

句羊道:“阿湘是黎前辈妹妹,三十来岁了,怎么是小孩?”

祁听鸿知道他闹脾气,说道:“阿湘现在就等同小孩,哪里晓得我们是……”

句羊转过身,黑幽幽的眼睛看向祁听鸿,等他往下说。祁听鸿缩缩脖子道:“哪里知道我们是断袖,是吧……”

句羊“嗯”了一声。

见他终于答话,祁听鸿心下一松,说:“高兴了吧?”句羊又“嗯”一声。祁听鸿拉他上床,两人再度抱着睡了。只是祁听鸿隐隐地觉得,句羊变得态度古怪,并不是今天才发生的事体。

自从他二人离开紫禁城,句羊在他面前总有点患得患失,要么在吃飞醋,要么装模作样,引他可怜。

起初祁听鸿还沾沾自喜,久而久之开始担忧,句羊究竟是有什么心结?

第80章 狐死必首丘(三)

吃过第二粒蜜丸,阿湘一觉醒来,愁眉不展,用早饭的时候总是若有若无地往祁听鸿这边瞟。好容易喝掉一碗油茶,阿湘忍不住了,开口道:“祁听鸿。”

祁听鸿问:“怎么了?”

阿湘道:“我夜里一直在想,你们不是要去杀皇帝么?皇帝这样厉害,该怎么办才好?”

原来阿湘是想听故事了。昨天说到武林盟吵架,三就黎和金贵大打出手时,阿湘明明还拍手看热闹,今天却突然忧心忡忡。可见长大就是变得越来越忧虑。

祁听鸿放下饭碗,说:“那你去找阿仰,让她叫波久粟早点过来。”

不出一刻钟,波久粟挑着今天的菜肉,“呼哧呼哧”跑上楼梯。等他放好担子,众人又搬来板凳,祁听鸿慢慢讲道:“虽然是去杀皇帝,但我们都没觉得这是件多么大的事体。”

阿湘忧道:“怎么会呢?”

祁听鸿看了一眼句羊,见他虽然闷闷不乐,但好像不生气了,道:“因为我们武林盟的人个个都很厉害。”

阿湘道:“我阿哥就很厉害。”祁听鸿笑道:“是这样。”阿湘问道:“那薄双姊姊呢?”

祁听鸿道:“薄姊姊虽然不会多少武功,但是大家都离不开她。”

波久粟忽然插嘴道:“天底下并没有谁离不开谁这种事。又不是说两边蚌壳,拆开就死了。”

祁听鸿道:“波久粟今年多大年纪?”

波久粟不明白他为何要问,但还是答道:“今年一十六。”

祁听鸿笑道:“一十六岁嘛,的确可以独行江湖,再大一点可能就不行了。”

波久粟满以为他瞧不起自己,哼了一声。阿湘来帮腔道:“我阿哥也说过这样的话。又不是下了子母蛊,这个人死掉,那个人也跟着死。”

祁听鸿问道:“你阿哥多大年纪?”阿湘脱口而出:“二十五!”

这大概是三就黎去中原寻药的年纪。在阿湘心里,她哥哥仍旧是大苗寨年轻快活的新寨主,并不会长大变老。

祁听鸿道:“也不是说像子母蛊一样,一个牵一个地死掉。人生在世,除了有情人,有亲人,还有好朋友。每次失去谁,这个人都会长大一点。失去多了,这人也就老了。”

阿湘和波久粟似懂非懂,句羊自昨天吵架以来,第一次主动转过头,深深看了祁听鸿一眼。祁听鸿吸了吸鼻子,笑道:“扯远啦,我们讲到要去杀皇帝。为了杀皇帝呢,他们要我去考科举,先去学堂念书。”

波久粟又打断他道:“你单说了别人会什么,还没说你会什么呢。”

祁听鸿讲故事本就是为了哄小孩,被打断也不恼,道:“正要讲呢。在学堂里面有个生员天天欺负同窗,有天欺负到我头上,好在我会武功。”

他把和句羊在县学的故事添油加醋,胡吹一通,把他讲成一代剑圣,把句羊讲做一个智多星,两个人在学堂惩恶扬善,替天行道,好不威风。句羊在听出很多话本影子,像甚么虬髯客、白猿公,全都混进来讲了。句羊也不揭穿,原样译给阿湘和波久粟听。小孩子最爱这种故事,听得手舞足蹈,一时完全忘掉杀皇帝的可怕。

讲完一个上午,阿湘总算听累了,末了忽然问:“祁听鸿,是你比较厉害,还是我阿哥比较厉害?”

祁听鸿不明白她为何这么问,但为了逗阿湘高兴,说:“我管黎前辈叫前辈,所以呢,还是黎前辈比较厉害。”

阿湘松了一口气,道:“那太好啦!你不怕皇帝,我阿哥也就一定不怕皇帝。”

下午时分,祁听鸿和句羊无事可干,干脆出门散步。

大苗寨地处西南,一年四季不太分明,三季都炎热而潮湿。现在入冬了,白天也只是稍微凉快,夜间则有点儿冷。整个寨子数百户人家,也就是数百幢黑瓦棕墙的木楼,高低错落,蔚为壮观。所有人敬爱蛊虫,墙上结的蛛网从来不去擦掉,走在田埂上,时不时还能见草丛间钻出来一只大蜈蚣。

有长老亥金留的事情在先,阿仰不在时,他们两个也就尽量避开寨民,不和他们交谈,免得不知不觉间中了蛊毒。走到土路尽头,再没甚么可看的东西了,两人正准备打道回府,突然听见岔道上传来一声怒喝,几个正哑着嗓子的少年一顿叫骂,接着是一阵纷乱脚步声,有个人惊声尖叫,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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