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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把他转过去,背朝堂上的朱棣。句羊整片脊背血肉模糊,没来得及愈合成伤疤,只结了一层底下透见红色的薄膜,看不见好肉。殿门没关,凉风吹进来,吹得他全身发冷发痒。句羊自嘲想:“还好天气凉快,不至于化脓。”
他听见朱棣笑了一下,说:“这事情上倒没骗朕。换别人捱二百杖,估计已经死透了,句羊武功练得不错。”
句羊微微犹豫,还是转过来拜倒,说道:“除了放过单青以外,句羊同陛下讲的话,字字属实,字字是肺腑之言,请陛下放宽心。”
他想到的是月前,奉天殿着火之夜,他对朱棣许下的诺言。朱棣其实也想起那晚,笑了一笑,对旁边片雪卫道:“都学学指挥使讲话,知道吧,朕最爱听这个。”
句羊心底一酸。之前朱棣怎么对他,也没有这句话让他难过。
朱棣长长叹了口气,说:“这事没有揭过的话,那怎么办?句羊,你说,怎么办?”
句羊垂下眼睛,漠然道:“句羊甘愿领死。”
朱棣一乐,道:“你死了,不还是朕亏么?这样,你过两天再去捱二百杖。死了我就认亏,要是活着,继续当指挥使,好不好?”
四百杖,身体再好也捱不住的。堂上几个片雪卫听得害怕,句羊却想也不想,又说:“好。”
朱棣朝两旁看看,对那几个片雪卫笑道:“指挥使平常对你们不错吧,就朕见过的,除夕替你们值夜,请你们吃饺子呢。没人替他求情?”
众人看往地板不响。被句羊救下的两个新人本要说话,句羊横他们一眼,他们也就闭嘴了。现在的朱棣,恨透手下拉帮结派、分朋树党,要是他们当真开口,立马和单青是一个下场。
殿内静得落针可闻,朱棣冷笑道:“句羊,你真心对别人好,别人似乎不领情呢。”
话虽这么说,朱棣其实很满意。句羊答道:“是。”朱棣拍了拍手,说道:“既然没人求情,朕再加一样东西,不过分吧。”
底下太监递上来一个锦盒,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句羊晓得挣扎无用,点点头说:“不过分。”
朱棣从盒中取出来一个瓷药瓶,说:“这是太祖皇帝传下来的东西,朕本以为这辈子用不上呢。”
句羊明白过来,脸色登时白了。这药他听说过,名叫“月中丸”。每逢月圆,毒性发作,痛苦绝非理智可以抵抗。若过五天还未得解药,夜里就要呕血而死。皇帝近卫原本都要吃,只是朱棣对他好,连带把整个片雪卫的份给免了。
朱棣倒出一粒药,伸手下来,笑道:“句大人不会害怕罢,朕总不能不给解药。”
句羊定了定神,行礼道:“句羊失态了。”他膝行过去,从朱棣手里接过药丸,吞进嘴里。
这药其实没甚么味道,进嘴就化成凉水,被他咽下去了。朱棣把瓷瓶丢回锦盒,道:“既然没人给你求情,也就不让他们陪你受罪。”
句羊松了口气,应道:“是。”
第45章 习习谷风
九月十六,苗春来要过一回解药,被朱棣打发回去。十七日夜里,朱棣在房里念书,贴身太监来报说:“苗同知又来了。”
朱棣年纪上去,眼睛一天不如一天,最近喜欢找个人在旁边念,自己就不用看字了。但宫里太监净身以后,声音尖细刺耳。朱棣这几天偶尔会想,换句羊念,肯定更舒心。
苗春进门,念书的太监停了。朱棣明知故问道:“副指挥,有何贵干?”
苗春拜完,说道:“求陛下赐解药。”
朱棣挥一挥手,旁边小太监连忙低下头,继续念道:“……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德,思我小怨。”
苗春听在耳中,不禁腹诽:朱棣两年前就在看《小雅》,现在竟然还是念《小雅》,可见是真不爱看书。
朱棣见他不肯走,道:“苗春,又不是你吃了月中散,你总管他作甚。”
苗春恭敬道:“句大人到底是指挥使,府衙没他管事,有点麻烦。”
朱棣轻描淡写道:“朕以为你一直想当指挥使呢。”
苗春悄悄抬眼,那小太监还在喋喋不休念书,朱棣却完全没听,锐利的眼神直射过来。苗春感到一种无形压力,有点喘不过气了。
要是句羊会怎么答这句话?句羊胜在诚实、诚恳,会不会应下,说自己就是要当指挥使?苗春拿不准主意,又没法不答话,冷汗涔涔流下额头。
僵持一页书时间,朱棣嗤笑一声,对那小太监道:“朕没听清,重念。”
苗春正松了口气,朱棣道:“这才第三天,朕的指挥使,不至于受不住罢。”
苗春斟酌道:“句大人身上有伤。”
朱棣笑道:“苗大人,你在替他求情么?”
苗春吓了一跳,连连地磕头道:“属下绝无此意!”
朱棣哈哈大笑,捧腹道:“开个玩笑而已,怎么把你吓成这样?继续讲你的。”
苗春缓了缓,才道:“句大人八月底受了杖刑,这月初又补了二百杖,伤口一直未好。况且……”
朱棣道:“倒是朕考虑不周,况且什么?”
苗春接道:“陛下仁厚宽和,没有用过月中散。这药一旦发作,全身剧痛异常。虽说是五天之内能解,但少有人能撑过第四天的。”
朱棣道:“听着你很了解似的。”苗春拜道:“片雪卫存有卷宗,之前药性发作的近侍,到第四天都已神志癫狂,畏罚自戕了。”
朱棣微微动容,道:“不是还有一天么?”
苗春犹豫一会,朱棣道:“说。”
苗春说道:“第一天早些的时候,指挥使还弄些公文之类,到下午就看不进了。”
朱棣笑吟吟道:“那他有没有问起朕?何时给他送解药来,之类的。”
苗春壮着胆子,如实说:“没有。”
朱棣失望道:“那算啥,不对朕抱希望了?”
苗春揣度着朱棣神色,小心道:“指挥使是信任陛下,晓得陛下一定会送解药来,所以不问。”
半晌没听见朱棣发话,苗春觉得自己说错了,将要告罪,朱棣却长长叹了一声,道:“继续讲。”
苗春于是道:“第二天,就是昨天,指挥使估计是忍不住了,锁在房里,一直在呻吟。晚些时候基本是在惨叫,属下觉得扰乱军心,所以斗胆要过解药。”朱棣道:“今天呢?”
苗春迟疑道:“本来今天和昨天大差不差,属下不该来打搅陛下,但到了傍晚,指挥使反而没声音了,一直静到现在。望陛下明察。”
朱棣霍然站起来,那小太监吓了一跳,随即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继续念。朱棣冷道:“住嘴。”小太监立马噤声。朱棣从手边拾起一个瓶子,穿了鞋袜,对苗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