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58
眼,句羊说:“单青,你走吧。”
那少年重重磕了一个头,一言不发,往门口走去。临出门前,句羊又对他道:“要是想不明白,以后也再不必来见我了。”
单青脚下一顿,道:“是。”中途故意撞了一下祁听鸿,才走出门外。祁听鸿愣道:“这是谁?”
等他走远了,句羊说道:“是一个小孩儿,不懂事。”祁听鸿坐上椅子,道:“他撞我一下。”
句羊原本在收拾笔墨,听到这话,手里动作停下来,笑道:“怎么,撞疼了?”祁听鸿不响,句羊说:“我替他赔罪。”说着把祁听鸿的手拉过来,在他肩膀上揉了揉。
祁听鸿心里百味杂陈,静静说:“句羊,其实你并不是个普通秀才,你也不是什么简单的武官的义子,你自己就是做官的,而且是大官,对不对?刚刚那人叫你句大人。”
句羊手心微微出汗,说道:“你讲得对,我以往骗了你。”祁听鸿道:“也不算骗我罢,你什么也没说,全是我自己猜的。”
句羊想要合上箱奁的铜扣,试了几次,铜扣全都滑开了,“嗒嗒”的声音显得很响。祁听鸿帮他扣上箱盖,说:“我问过你,以后是不是没法见面了。你搪塞过去,所以就是见不着了。”
句羊喉咙一哽,又有点高兴祁听鸿在意见面,而不是在意自己骗他。说道:“总有机会见面……这不是骗你。”
祁听鸿心道:“这半个月过得当真出格,只因为句兄要走,我才敢答应他。这岂不是真正没担当的懦夫作为么。我又有甚么资格质问他。”句羊见他不语,只当他是不相信,说道:“你且等着。”推开窗户,吹响一声哨,树上信鸽扑棱棱飞了下来。他又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竹笼子,将鸽子塞进去,递给祁听鸿,道:“这样好么。你要是有话对我说,就让它递信。只是不要跟来找我。”
祁听鸿抱着笼子,惊道:“这……这是……”句羊一笑,像那天夜里一样,突然凑过去,在祁听鸿嘴角亲了一口。
打了四更,句羊说:“我该走了。”祁听鸿起身送他,送到院墙,句羊道:“好了,你回去罢。他们有人接我,怕你被看到。”
祁听鸿也不强求,说:“句兄,路上当心。”
两人就此挥别。句羊背着包裹,夜色中走出数十丈,心想:“如果他还没走,从今往后,我就认定他了。”又走了几步,他转过身。要暖不暖的夜风中,祁听鸿已经远成指头大的小影,坐在院墙上,手中仍旧抱着那个鸽子笼。看见句羊回头,祁听鸿抬起手,对他招了招。这是句羊永世无法忘怀的一夜。此时此刻,句羊生平第一次想,虽无先例,但朱棣对自己很亲厚,等将来用不上自己了,有没有可能致仕呢?
八月初,祁听鸿回到京城考乡试,依言带小毛到处去玩了一遍。小毛这些时日待在醉春意楼,被照顾得很好,手脚、脸颊胖回来一些。但就是说不出话,偶尔急了,张口“啊啊”地叫,和一个真正的哑巴无异。三就黎诊脉以后讲,这是心病,药石没办法治,或许某一天突然就好了。至于如何解开心结,众人都束手无策。
而小毛另外还有一样毛病,是夜里容易惊起,且他哭也哭不出来,只能张大嘴巴,“啊啊”叫一通。这同样是心病。金贵道:“我会医这个。”把小毛叫过来,对他说道:“从前有个将军,名叫麻胡。”
麻胡即是麻叔谋,因他酷名远扬,时人多呼“麻胡”以止小儿夜啼。小毛漠然看着金贵,好似一点都不害怕。这些天薄双和小毛相处,对小毛已生爱怜之心,将他拉进怀里道:“不要吓唬小毛。”
金贵道:“那怎么办,让他叫啰?”
薄双沉吟道:“听神剑说,小毛想要做个账房先生。小毛,是不是这样?”
因着谭学也在,小毛不敢动作。祁听鸿笑道:“谭先生不会拦你,你尽管说罢。”小毛这才点了点头。薄双也笑道:“我没有生小囡,又没有嫁人,往后醉春意的基业,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惊。薄双早有打算,缓缓地又道:“小毛是否愿意,以后跟我姓,来做醉春意楼的少东家?”这意思是想认小毛作儿子了。小毛张大双眼,薄双道:“若不愿意也无妨,来醉春意做账房先生哉。”金贵与三就黎都撺掇道:“快答应呀。”
小毛翻身出来,毫不迟疑,跳到地上磕了三个头。薄双把他拉回怀中,拿手帕擦净额头,叹道:“唉,乖囡。”
众人随即去问小毛姓名。谭学道:“小毛本来姓石,在家就叫小毛,学堂里起的学名叫‘石明’。”大家于是商定,平时仍然叫“小毛”,但大名以后随薄双姓,改叫“薄明”。
又过了几日,桂榜放了,祁听鸿不高不低,得中了一个举人。衡为中得更高,陈静文近些天苦苦读书,勉强中在末尾。反而蒋稚年龄太小,考官想要磨他心性,没有取中。应付完鹿鸣宴,众人结伴回县学拜谢师恩。
祁听鸿最感念的就是邢先生,专门备了一块徽墨,用来谢邢先生教他练字。谁知回到县学,唯独没有见到邢先生。教谕道他一个月前致仕回乡了,算来和句羊是差不多时间走的。至于邢先生家乡在何处,并没有人知道。这块徽墨只好送给蒋稚。
国子监入学比较晚,这段时间,祁听鸿终于得闲,暂且不用念书了。但他习惯早起,有时候醒了练剑,有时指点银碗儿,练“芙蓉太清步”,练完以后喂鸽子,算是优哉游哉。薄双怕他闲得无聊,中秋这天说:“今天订了二百斤蜜饯,拿来做点心的。我搬不动,你和小毛,来搭把手哉。”
三人走到街上,半路经过京城最大的青楼“宜春楼”,祁听鸿忽然走不动路了。薄双笑道:“神剑眼睛不要乱看,当心带坏小毛了。”
祁听鸿应道:“这就走了。”脚下却不肯挪窝。原来有个小妓出来揽客,搬了一张藤椅,坐在青楼门口,头戴银钗,怀抱琵琶,表演苏州小调。周围已经聚集很多看客。北方人虽听不大懂吴语,但那小妓温柔娇丽,双眼含波,肤如凝脂,因为年纪小,又有点羞赧的情调,一看就叫人喜欢。只见那小妓盈盈一拜,“铮铮”地拨动朱弦,声量不大,但众人都为之静下来。她方开腔道:“诸位客人请看那边,中秋好月,将出东山。月光如水水如天,金风拂槛入春楼。人世之间,佳景易空,佳筵易散,好梦终醒,好曲终停,良宵难得,良人难逢。古诗说,昼短苦夜长,何不秉烛游,为乐当及时,何能待来兹。小女子苏莺莺,偶得箫竹先生新赋雅曲,屈配旧词,忝唱与诸位一听。”说罢纤歌一啭,琵琶声若清水,唱云,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