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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来个故乡?”
天幕上的苏轼带着儿子乘舟过海,当初来的时候带的那口棺材被他送给了当地的一个老农夫,虽说送人棺材多少有点不吉利,但那老农和苏轼一向亲厚,为此还专门拿出了家中珍藏的好酒感谢他。
三年前路过这片海,他几乎以为自己陷入绝境,此生能不能活着离开儋州都成问题,现在看着眼前汹涌的波涛,苏轼内心却奇迹般地静如深潭。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天上的星宿变换,时间已经快接近三更了。即便下了这么多日的雨,终日反刮着大风,也终于等到了放晴的时候。
【林语堂先生曾说:“一提到苏东坡,中国人总是亲切而温暖地会心一笑”,世上有这么多人喜欢苏东坡,相信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的经历和每一个在浮世里奔波的普通人高度相似。古代的文人不乏失意者,缘何东坡之名能流传千古?因为老苏他没有那么多牢骚抱怨,始终坦然接受人生的辉煌和困窘,坚信天会放晴。】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即便此行儋州九死一生,我的内心却丝毫没有遗憾和抱怨,因为这次游历我见到了生平最奇绝的风景。
夜阑星疏,苏轼独自立于舟头,回味起自己在儋州的三年,无悲无喜,他甚至会在到了岸上时告诉旁人,儋州其实还是个不错的地方。
天幕外的欧阳修反复咀嚼着这句诗,眼眶发热:“好样的!这才是读书人该有的胸怀和气度!子瞻,为师没有看错你!”
远在眉州的青年苏轼自己早就佛了,他甚至想写折子告诉皇帝他不想再回到汴京当官了,旁观了这么一出曲曲折折的闹剧,到老了一事无成还得去岛上饿肚子,天幕上的自己那是逼不得已了说自己不在乎,可他现在在乎啊!
不过冷静下来他又会怀抱侥幸地想,万一呢,万一官家看了天幕决策有变,他是不是该投身朝堂贡献自己的一份力?啧,不行,王安石怎么还没个动静,他必须写封信问一问他下一步怎么行事!
【苏轼从海南出来后便去了广西廉州,结果还没歇一歇,朝廷又下诏让他到安徽舒州任职,苏轼写折子请求致仕,朝廷同意了,让他爱去哪儿住去哪儿住。】
【123:朝廷能不能做个人,我老苏就是这样被你们搞来搞去跑死在路上的!】
天幕外的苏轼一惊:啊?这就死了?
【途中苏轼路过了金山寺,那里有李公麟曾经为他画过的像,苏轼提笔,在这副画像上补上了诗。
“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
这首诗前两句乍一看简直不像苏轼说出来的,一向旷达的他原来也会觉得心如死灰。可是你再看下面两句的自嘲和玩笑,你就又会在拍案叫绝和赞叹之于感慨,果然老苏还是那个老苏,乐观有趣到不可救药!】
【这个时候弟弟苏辙已经定居到了河南许昌,写信邀请他一起到许昌安享晚年。但是呢,弟弟的此次邀请,苏轼并没有一口气答应,因为小苏苏辙他家里最近实在太穷了,苏轼不忍心再带着一大家子再去给他找负担,便说自己决定去常州定居,因为那里还有他的两亩地。】
天幕上,苏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差自己去路上逮人了,好说歹说才说服了哥哥和自己一起来许昌。
苏轼决定好了便启程,路上还和儿子感慨,念叨了一辈子的对床之约就要实现了。
结果还未等行至许昌,便听闻京中朝局变动,向太后还政于朝,小人曾布为相大肆排除异己,俨然又有变法派当政的苗头。
苏轼累了,这把老骨头真折腾不起了,许昌离汴京那么近,去了说不定是羊入虎口,又得被拉进朝局里当靶子,他连夜吩咐儿子们改道去常州,并且写信给弟弟:子由啊,我这次是怕了,我先跑了啊,你最好也离开许昌,他们那些斗来斗去的破事儿,咱不掺和了!
时值盛夏,苏轼为了赶路陆路水路交替并行,苏家病倒了多人,苏轼自己也患上暑热,加之瘴毒发作,整个人一下子药食不进。
到了常州,周围的老朋友全都赶来看完他,即便苏轼再好热闹,也只能躺于榻上与旧友闲聊。
与此同时,往日里拼命将他往死里整的章惇被贬到了雷州,据说雷州百姓因为他往日迫害苏家兄弟俩都不肯租借给他房屋,章惇的两个儿子曾经是苏轼的学生,此次失势恐苏家记恨再加以报复,写了长信来请求苏轼的谅解。
苏轼在病中读完长信,又强撑着爬起来回了章家两个小儿子:我和你父亲年轻时便是旧友,后来不合也是立场问题,不存在什么私人恩怨。雷州相对来说是个不错的地方,并不像传言里那么差,我这里有两副药方子,你们可转交于你们的父亲用以治湿气。
总体意思:以前恩恩怨怨一笔勾销哈,老苏我都不记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这一句是东坡所有诗词里面我最喜欢的一句!
另外,今天有两更!
1.苏轼回章惇儿子的信,参考李一冰《苏东坡新传》
第32章 梦回
昨日夜里发起了高热,加之几日水米未进,苏轼有一种时日无多的预感,强撑着坐起给弟弟苏辙留了遗书:“即死,葬我嵩山下,子为我铭。”
他幼年时听一个老道士说,人在临死的时候,此生的经历会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现。当时的他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这老道士自己又没死过,哪能空口白牙愚弄世人。
可没想到此次写罢撂笔,整个人便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中世界。
像是被一团轻柔的云托起,穿越崇山峻岭,到了自己熟悉的地方。
眼前的迷雾散去,苏轼看清了周围景致,这是眉州老家父亲的书房“南轩”。书房里有一高一低两张书案,低的那张书案前坐了一个正在埋头温书的小童,只是这小童的注意力明显不怎么集中,总是时不时抬头皱眉看向窗外,复又将视线转回书页上。
即便隔了四十年未见,苏轼也一眼认出了这是弟弟小时候,只是怎么书房里只有弟弟一人,自己这个时候去哪里了?
未几,门外跑进来一个满头大汗的孩童,身形看着要比屋内的弟弟硬朗挺拔一些,一阵风似地朝着书案奔去:“阿同,我今日和邻家二虎子吵架吵赢了,他灰溜溜地将偷来的鸟蛋全部送回了鸟巢,你是没看见,他那吃瘪的样子可有意思了!”
苏辙年幼时身体虚弱,并不喜欢像哥哥一样精力旺盛地四处跑跳,但闻言还是笑着回道:“这样说来哥你今天又做了一件好事,娘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苏轼骄傲地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