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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悲喜更多地被眼中的机敏冲淡,她重新望向踏雪,带着探寻问道:“踏雪……是江湖杀手榜排行上第四的踏雪?”

踏雪眉梢轻巧一挑,“正是在下。”

虽心中已隐隐猜到,但此话一出,她还是心里惊了一下,却是没有多少害怕。毕竟眼前的人是江湖传言中那个只杀贪官恶霸的仁义杀手,是那个不介意别人或者是巴不得别人知道自己是个年轻美男子的高调臭屁杀手,更是那个无数少女思慕怀春时作为畅想对象的梦中情郎式杀手。

旖旎风情盖过了杀手戾气,畏惧便淡了。

她消化这个身份并没有用多少时间,却在转向无疆时迟疑了很久,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后,还是无疆率先出声:“我叫无疆。”

江湖杀手榜单上半路杀出来的杀手无疆么?

“那晚殃及无辜我很抱歉,你要报仇,我随时恭候,若是要问那晚缘由,一切无可奉告。”

句句冷淡,字字干脆,面色沉静得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是名字出现在那个榜单上的人该有的样子——冷酷而疏离。

可言萝低头看自己身上柔软而熨贴的衣衫,以及自己那被退下来整整齐齐叠着放在一旁的衣裳,又觉得似乎一切不是那么回事,她最后道:“仇你不是帮我报了么,杀了那个杀死陈伯的人,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等你,就觉得既然遇到了,就是想来见见你,顺便,把红绳还给你。”

言萝伸出左手,挽起袖口,却发现手腕上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无疆道:“你睡着时我取下来了,这东西如今已无用,还可能给你带来杀身之祸,我已经收回了。”

“哦。”不知道怎么的,言萝觉得忽然觉得有些失落,那种难以言说的失落,好像是一个她渴望去了解去接触的世界向她嘭地一声关上了大门,表示她无权进入此地,她不属于这里,一切都无可过问。

她并不是一个无知无觉、不知朝堂江湖险恶的少女,她其实隐约猜到无疆的身份,因为那个被追杀的小孩,她有一次参加皇族庆宴远远见到过,正是被苏冕满门抄斩的皇长子苏澈的独子苏柘,在那个时刻要对付苏柘的人,必是苏冕派系。

可为何皇城的人会出现在江湖杀手榜上,曾经可以当作护身符的红绳却变成催命符,她无从得知。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该去好奇,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知道得越多,离死亡也就越近。

“我回去客栈找过昨晚跟你一起的老人,但他已经不在了,你待会儿想在哪里下说一声。”无疆道。

言萝还未回答,踏雪又探头进来,“我说无疆妹子,人家刚帮一个大忙,这立马就下逐客令,未免太不近人情了吧,好歹也得问问,言萝妹子现在以何为生,可有其他亲人投靠,今后如何打算,是否需要帮助,将心比心,我受伤生病的时候也总希望有个红颜知己嘘寒问暖,温柔以待。”

无疆表示将这项艰巨的任务托付给踏雪,利索弯腰出车厢,将头一直往里伸差点得长脖子病的踏雪一脚踹进马车,自己顶着寒风驾起车来。

踏雪一身白衣,似乎将整个马车都照得更亮堂了些,他一敛衣摆,端出个君子模样,温言而语:“阿萝妹子,你从盛京到这北地,以什么为生?”

其实她从家里带了许多银票出来,根本不愁生计,但还是回道:“写故事,谱唱词,给茶肆酒馆的人解解闷。”

“哦,这倒有意思,那人们喜欢听什么故事呢?”踏雪兴致盎然地问道,似乎很感兴趣。

言萝托腮想了想,而后总结道:“富贵乡时爱听闺秀,世艰难际喜闻英雄——少年绝处逢生有奇遇,少女大难不死成巾帼,将军横刀立马斩敌寇,英雄身洒热血护家国。”

“都是好故事。”踏雪点评道。

“光明、敞亮、悲壮、豪迈,杀身成仁舍身取义,从不犹豫,确实都是人们爱听的好故事。”言萝笑了笑,道,“下酒的好故事。”

踏雪看得出她的笑并不是那种开心的笑,反而充满了自嘲的味道,问道:“下酒的‘好’故事不好么?”

言萝抬起目光,看着车帘外那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幽幽道,“不是不好,是太好了,好得不真实,让我自己都几乎认为世间充满了希望。”

她低头无意识地摸了摸已然空荡荡的左手腕,像是自言自语般:“可是,我想写些不那么好、不那么光明的故事。黑暗中的挣扎犹豫、迷茫困惑,不为人知的喜怒哀乐,沉默血泪,披肝沥胆之外的信念动摇,生死一线间的正邪之念,坚持了、或者放弃了……总之都是些不那么正道、不那么大英雄、也可能不那么酣畅淋漓的故事。”

踏雪伸展腿脚,往后轻轻一仰,言非所听般低声道:“听上一耳热闹的故事,喝上几口滚烫的热酒,借着酒劲骂几句狗贼畜生,骂完倒头而睡,似乎也是不错的人生呢。”

“是吗。”言萝似乎不太赞同道,“可我喜欢清醒的人生。”

马车迎风而行,无疆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底,不由得想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写这些隐秘昏暗的故事呢,是从那晚开始吗?

风呼啸而过,不一会儿踏雪掀开帘子从马车里钻出来,与她并肩而坐。

常年的杀手生活和性格使然,无疆从不追问别人的过去和他们做事的缘由,可她此时抖了抖马绳,忽然问道:“你为什么会一直坚持去找火凤,去救孩子?”

踏雪轻微地叹息,眼神飘向远方:“其实我小时候有一个双胞胎弟弟,跟我长得一模一样。我们两从小相依为命,一路从北边乞讨到如今的川泽,终于有一户大户人家看我们可怜,买我们做他们家公子的玩伴书童。我们终于过上安稳日子,可入府不到一个月赶上庙会,小少爷带着仆人和我弟弟一起出去玩,但弟弟在人群中挤散了,一年一度的庙会人山人海,我根本看不到弟弟,但或许是心灵感应,那么嘈杂的环境我好像能隐隐听到他在呼唤我,我就一直寻着声音追啊追,终于在一个小巷里看到正在被拖走的弟弟。我大喝一声,立马追上去,可是忽然冒出来一辆马车,他们竟拽着我弟弟跳了上去!但在那瞬间我弟弟疯狂地挣扎,让那黑衣人身上掉下来一样东西,我跑过去只捡到了那样东西,但是我的弟弟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踏雪忧伤地问道:“你知道那东西是什么吗?”

无疆笑道:“我猜是火凤某个手下的令牌,所以你坚定了要找火凤报仇,解救天下的决心。”

踏雪佯怒道:“你还有没有人性,听见这么惨绝人寰的故事你还笑得出来。”

无疆道:“还是做杀手吧,说书唱戏这条路不适合你。”

踏雪似乎有点不服气:“说得有那么差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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