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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更像是一声又一声讥笑——笑话他虽坐在龙椅上,却时时刻刻可能被拉下来,笑话他身为大周的帝王,却全然被嚣张的皇弟牵制。

“赫连与寒……”皇帝拄着剑从地上艰难爬起,“朕不怕你!朕……朕才不怕你!”

“……朕有禁军,朕……朕是真龙天子,朕……朕让钦天监算过……”

“轰隆”

沉闷的雷声淹没了赫连生兰的咆哮。

无人掌灯的大殿被电光擦亮,殿内每一个人的脸色都苍白如雪,仿佛一尊尊被抽走了魂魄的石俑,唯独身着龙袍的帝王还保留着肮脏怯懦的灵魂。

赫连生兰摇摇晃晃地往殿前走去,手中的长剑伴随着磨牙般的声响,在地上拖出了瘩人的血痕。

冰冷的雨丝打在他的面上,冲刷着他脸上已经干涸的血痕。

更密集的闪电划过了昏沉的天幕,雨声中夹杂着逐渐清晰的厮杀声,潮湿阴冷的风里也弥漫起了血腥气。

回忆接踵而至,赫连生兰仓皇转身。

他用微耸的脊背抵着宫门,因为恐惧,失手将长剑摔落在地。

三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沉闷的日子,赫连与寒拎着长剑出现在了皇城内。

他身上的血凝成了再多雨水也冲不干净的痂,而他阴郁的眉宇间却布满了热滚滚的煞气。

他残忍又暴虐,扫除了通往皇位的路上的一切障碍。

只是那时,赫连生兰并未站在赫连与寒的对立面上,故而面对尸山血海,心里盘桓着的情绪里,兴奋大于畏惧。

赫连与寒做了他不敢做的事,说了他不敢说的话……更重要的是,他替他背负了所有的骂名。

乱臣贼子,犯上作乱。

不堪的言论一股脑堆叠在赫连与寒的身上,与他这个已经稳坐皇位的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短暂的快感消散过后,赫连生兰又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

不用钦天监的天象暗示,见过赫连与寒大开杀戒的一面后,他心中已经起了浓浓的杀意。

第107章

他无法容忍一个知道他所有秘密的人存活于世。

赫连与寒多活一天,他登基的秘密就多一个人知道一天。

如此看来,赫连与寒实在是太该死了。

可他没又办法真的让赫连与寒死。

这个在臣子与臣民看来已经臣服于他的楚王,化为了一条毒蛇,在漠北蛰伏了三年,掩去一身凛冽的杀意,让所有的人都放松了警惕。

但是赫连生兰心知肚明,他的皇弟在谋划什么!

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

他后悔当初为何被一杯毒酒吓得肝胆俱裂,放弃了最容易解决赫连与寒的机会。

若是当时被毒酒毒死的不是先太子,三年前的宫变怎么可能在今日重演?!

可惜,后悔无用。

赫连生兰颤颤巍巍地趴在地上,向着龙椅一点又一点地爬过去。

他不甘心。

那是他的皇位,是他隐忍多年得来的至尊之位。

他享受着万人之上的日子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了,当初的自己是在母妃的帮助下,靠着欺骗和隐瞒,踩着赫连与寒的血肉至亲,一步一步走到了不属于自己的位置。

明黄色的光在赫连生兰的眼底闪烁。

他疯了。

他痴迷地抱住龙椅,一遍又一遍地呢喃:“朕的……是朕的……”

闪电划过,赫连生兰的身影在电光下,变成了一条蠕动的丑陋的虫。

*

与三年前不同,赫连与寒踏入皇城时,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唯有贺清风的徒弟愣头愣脑地上前行礼,说是奉了师父的命令,要去宫中回禀陛下的召请。

“你且去吧,”秦毅听得头疼,见赫连与寒的心思并不在一穷身上,连忙将人扯开,“殿下不会忘记和贺大人的约定的。”

一穷听罢,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待秦毅说完,又行了一礼:“师父说楚王殿下是信守承诺之辈,故而让我也按照当初的约定,入宫向陛下复命。”

秦毅愈发头疼,三言两语将人打发走,再次回到了赫连与寒身侧。

“贺大人遣徒弟入宫,是为了禅位的诏书。”他悄声道,“不过依属下之见,诏书不过是走个过场,就算陛下真的不愿意,也阻止不了殿下您登基。”

赫连生兰是生还是死,玉玺都在那里,禅位的诏书写好,盖上印,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不过,若是能拿到诏书,的确能省去很多麻烦。”见赫连与寒拔出了寒芒闪闪的长剑,秦毅话锋一转,连忙快步跟上去,“殿下,付段方才从坤宁宫里出来,说……新后已经畏罪自裁了。”

面无表情的楚王闻言,方才露出一个残忍的笑来:“畏罪自裁?真是便宜她了。”

“殿下可是要……”

“本王暂时没心情管她。”赫连与寒锋利的眉狠狠一挑,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剑尖直指被雨水冲刷的金銮殿。

秦毅立时噤声,毕恭毕敬地弓下了腰。

夏末的暴雨疯狂地冲刷着血红色的朱墙,也将满地的血冲散。

此情此景,仿佛三年前的宫变重演,唯独不同的,是踏着血路之人,终于走向了至赫连与寒来到金銮殿前时,一穷竟也还在。

木讷的文人站在倾盆大雨中,脸上萦绕着毫不掩饰的愁思。

“愣着做什么?!”秦毅见状,冷嗤一声,“事到如今,还有人负隅顽抗不成?”

“非也。”一穷循声回头,老实作答,“恭喜殿下,大业已成,只是此人……臣实在无法将其与九五至尊联系在一起。”

“……禅位诏书由此人写就,恐污了殿下的英名!”

如此言论,惊世骇俗,若不是秦毅熟知一穷并非趋炎附势之辈,怕是真的会以为他是在奉承赫连与寒。

秦毅踌躇一瞬,拎剑上前,走到一穷身边,看向黑压压的大殿,瞬间明悟——

被吓破了胆的赫连生兰居然想到了借酒壮胆,身边乱七八糟堆着数不清的酒坛,连怀里都抱着一个已经空了大半的坛子。

他喝得酩酊大醉,身上皱皱巴巴的龙袍被酒水和吐出来的污秽浸透,隔着老远,秦毅都能闻到其上散发出来的酸臭味。

这哪里是一国之帝王?

这简直连市井泼皮都不如!

秦毅捏着鼻子回到赫连与寒身侧:“殿下,殿内脏污,您还是——”

他话音未落,耳边就刮过一道混着血腥气的风。

赫连与寒大步走进了殿门。

满殿内侍监如见了猫的老鼠,哆哆嗦嗦地跪倒在酒水中。

他目不斜视,直奔赫连生兰面前,用长剑挑起他苍白的下巴,点点火光在眼底升腾。

“我的好皇兄。”

嘶哑的低笑犹如惊雷,一下子将醉生梦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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