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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样子。

只可惜,曾经戴着它的人,不是原来的模样了。

“你……在笑啊。”

赫连青再次昏睡过去的时候,眼角滚下了一行滚烫的泪。

围场在盛京城外。

王府的马车行了近大半日,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所欢打开车窗,往外望了一眼,又裹着厚厚的狐裘,哈着气缩回了脖子:“父王。”

他将手揣进毛绒绒的手焐子:“外头下着雪呢。”

离了盛京城,所欢穿得稍微鲜艳了一些,里头是一件镶金丝白底蓝莲花纹路锦袍,外头是赫连与寒给的狐裘披风。那披风领口的绒毛又密又紧,据秦毅所说,是漠北的雪狐皮呢。

所欢的小脸被绒毛衬出了不太健康的红色,招财在他的脚边打盹,粗长的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暖烘烘的手炉。

赫连与寒见状,将手炉拿起来,塞进了所欢的掌心,又顺着他冰凉的手指,沿着细腻的皮肤,一路摸索到手腕。

“下着雪,怎么围猎啊?”所欢小声地嘟度了几句,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窗外的风景上。他嘴上抱怨,心情却明显很好。

所欢从小到大,没出过几回盛京城,仅有的那么几次,还是以谢璧的“爱徒”的身份,跟随师父,一同去城外的人家做法事。

算来算去,这竟是他第一次轻轻松松地出城。

“父王,”所欢心情好,话也就多了些,“您把儿臣这么带出来,宫里……”

“太后和皇后新丧,”赫连与寒撩起衣摆,示意他躺在自己的腿上,“还有六皇子……够咱们的陛下头疼几日了。”

所欢乖巧地将头枕在父王的腿上,蜷缩着身子,将脚塞进温暖的毛毯。

“可是还有世子呢。”他嗔怪道,“父王,您要儿臣陪您,寻个好些的理由也就罢了,招财……招财哪里小了?”

赫连与寒挑剔地打量着在所欢脚边团成一团,压根没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话题中心的虎崽子,一锤定音:“小。”

和自幼在漠北长大的白虎幼崽比起来,饭来张口的招财,自然没有半分森林之王的威严。

而这威严的欠缺到了楚王嘴里,就成了“小”,所欢撇撇嘴,自觉不去反驳父王的话,转而问:“父王,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赫连与寒将手指轻轻插进他的发中:“你想什么时候回去?”

“那得看父王呀,”所欢勾起唇,轻笑出声,“儿臣什么都听父王的。”

——什么都听父王的。

除了服药。

这得看所欢自己。

他被抱下马车时,暗中捏住藏在袖笼中的青色玉瓶。

原本被药丸塞得满满的瓶子里,如今空空荡荡。

仅剩的一颗药丸随着所欢的动作,不断触碰着瓶壁,发出轻微的声响。

这响动微不可闻,却又像是砸在所欢脆弱的神经上,每响一次,都让他浑身发紧,呼吸急促。

是时候了。

所欢听见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呢喃:是时候了。

他看着一望无际的围场,看着只有他和父王居住的行宫,看着招财撒欢般,在雪地上滚出好远……

天时地利人和。

该有的,他都有了。

也是时候将最后一枚药丸塞进身体,然后彻彻底底地成为楚王的人了。

偏偏,万事俱备,所欢还是陷入了犹豫。

楚王当真是最好的选择吗?

他在赫连与寒短暂离去时,将玉瓶从袖笼里掏出来,举在眼前,漫无目的地摇晃。

“咚、咚、咚”。

清脆的撞击声从瓶子里传了出来。

所欢眉头紧锁,在床榻上翻了一个身,然后又翻了一个身。

许是怕他不习惯,行宫里的床榻与楚王在王府里的床榻别无二致,甚至连软枕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欢无暇顾及这些琐碎的细节。

他烦躁地起身,松了发髻,又解开了衣带。

墙角的暖炉“嘴里啪啦”地飘出几颗猩红色的火星。

所欢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瞳孔骤然一缩,继而在它们彻底消散在风中时,腾地起身。

“来人,”他一瞬间握紧了手中的玉瓶,嗓音格外沙哑,“我要沐浴。”

第53章

火星转瞬即逝,犹如朝生暮死的蜉蝣。

他所欢……

亦如此啊。

“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所欢苦笑着闭上双眼,待侍女将沐浴的木盆和热水全部 准备好,便惨白着一张脸,一步一摇地挪了过去。

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

他自我安慰道,父王别宫的卧房看起来和王府一样富丽堂皇,连脚下踩着的雪白毛毯,触感都与王府一模一样。

赫连与寒像是怕所欢适应不了,可以说是将王府原样搬了过来。

这多少说明,他在父王的心里,有一定的分量了,不是吗?

所欢慢吞吞地来到屏风后——这十二扇墨玉腾龙屏风可和王府里的不一样。

古来唯有天子可用龙纹,楚王的别宫毫无顾忌地用上了龙的图案,可以说,某人篡权夺位的心思昭然若揭了。

所欢脱了外袍,在雕花黄梨木铜镜前驻足。

热腾腾的水汽将他的脸颊蒸得发烫,使他看起来,非常……“好”——若是没有一副淫骨的话。

但也只是看起来而已。

所欢永远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伸手,触碰到冰冷的铜镜,又瑟缩地收回了苍白的指尖。

镜子里的人有一张谁看了都说不出半个“丑”字的面皮,眼睛犹如幼鹿眸子,黑得不是很纯粹,透着湿漉漉的水意。

楚楚可怜。

谁看见他,不会心生怜惜呢?

所欢自嘲地勾起唇角。

镜中人的神情立时变了。他不再惹人怜爱,眉心的青莲纹路随着微皱的眉,缓缓合起花瓣。

讥讽、不甘、卑劣……

不怪王府里的婆子说他是“狐媚子”,所欢有的时候看见自己映在镜中的面容,也会好奇,他是如何一步又一步走到今天,走到毫不犹豫地拿容貌和身体为筹码,面不改色地谋划的地步的。

得感谢谁呢?

得感谢他的好师父谢璧啊。

所欢轻笑出声——镜子里的人神情扭曲了,泛着血丝的眼睛衬得眉心的莲花也燃起了摇曳的火光,妖气横生。

“都退下吧。”所欢凝神片刻,干脆地收回了放在镜子上的目光。

没有人违抗他的命令,很快,所欢就听见了侍女们离去的脚步声。

所欢将里衣彻底扯开,如同丢弃一副肮脏的皮囊,满脸厌弃地跨进了木盆。

微烫的水瞬间将所欢吞没,他雪白的皮肤浮起诱人的粉红。由于那些无穷无尽的药丸,他在逐渐成为药人的过程中,身体也发生了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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