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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蒙着眼睛,看不真切,只用耳朵听见大堂之内吵吵嚷嚷——原定着今日要走的一些蹭吃蹭喝的小门小派,此刻也全都留了下来,睁着眼睛只想看热闹。人实在太多,图罗遮只得往角落之中靠了又靠。
谈知卓不得不喊了几声“肃静”。
要是图罗遮此时没有蒙着眼装瞎,便能见到,只过了一晚,刁务成的脸已经憔悴得清瘦不少,眼下一圈青黑;只听他声音颤抖地道:
“诸位……我、我儿昨夜……不见了。”
堂内为之一静。
刁务成长长叹息一声,吹得上唇的胡须忽忽颤抖,似乎自己也不敢往下说。
“谷主何必为难?只要谷主一声令下,我们便都寻找令郎就是了!”
“不错!现在去找,应该还来得及!”
“就是就是,刁谷主,休要心慌,咱们这就各分方向去找。”
“多谢诸位……”刁务成颤抖着喃喃了一声,那声音很低,很小,他的身子也随着情绪的低落而佝偻下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他俯下身,正对着桌上的一碗漆黑汤药,这汤药从火上端下来有一阵子,已经凉得透了。
“刁谷主此话怎讲?”
图罗遮动了动耳朵——是李殷。
刁务成的声音之中带了哽咽。
“我儿生来有一种奇病,为治此病,我以一味奇毒拖住了他的性命!故此每日卯时,都要让他服下一帖解药,以与奇毒相抗!可……”他说到一半,突然猛地伏到桌上,似乎在无声哽咽,那药碗跟着桌子一颤,药汤在碗中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现如今,辰时已过,回天无力。
“居然有如此奇事……”
“刁谷主,关于此事,心中可有疑犯的人选?”
“是啊!我们几个门派都在这里守着,如何有人将令郎绑去呢!”
堂内闹得乱哄哄的一团,图罗遮的耳中也嗡嗡作响,闹成一片。接着所有的声音几乎都离他远去,只有他,木雕泥塑一般呆呆站在原地。
刁务成坐起身来,似乎还不起眼地使力抹了抹眼角,但所有人都见到了他阴沉的脸色,他几乎将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口中嚼碎了,再一块一块地吐出来一般地,道:
“是图罗遮!”
在满室沉默的惊颤之中,他咬牙切齿地重复道:
“是图罗遮!他恨我入骨,三月前杀我父子不成……又听说了我儿的怪病……就、就将他掳走,存心要我的命啊!”一滴泪珠缀在他已经有了鱼尾纹的眼角,将坠而不坠,随着他的咬牙切齿颤抖着,“他存心要我死……我死不成,就要我儿死……!图罗遮,我儿手无缚鸡之力,久病缠身!你这畜生,你要来,何不冲着我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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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图:我不道啊!
第五十九章 春愁
图罗遮如坠冰窟,站在原地,犹自侧耳去听,只听得刁务成声声泣血一般,叫他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他怎么会绑架厚朴呢?!厚朴是他在世上仅剩的一个血亲……他,他……就算他自己死了,也绝不会肯让厚朴不测!可不是他,究竟是谁绑走了厚朴?
他心神巨震之下,禁不住接连后退几步,不知何时,脸上的布条忽然松脱,飘飘悠悠落了下来——
伏案痛哭的刁务成的身影正落在他的眼中,他眼前乍然一亮,于是禁不住眯了眯眼,就这么一眯眼的工夫,眼前又倏忽一暗,一只手从身后伸来,牢牢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浑身一颤,一阵吐息喷在他的耳根上。
“现在不行。”
是应独舸。
图罗遮只觉自己耳中除了他的声音,简直轰隆隆一片,什么也听不真切;喉结动了动,是他强自镇定地咽了口唾沫。
“不成……这地方我待也待不得了……”他六神无主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我该……该去找厚朴……我不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刁老怪疼他儿子不假,必然不会善罢甘休,总归都要去找的,你不要自乱阵脚,坏了大事!”
图罗遮往后一栽,应独舸便从后头稳稳地将他撑住了,浑如一棵青松、或一颗巨石,纹丝不动,便如此将图罗遮架了起来,使他不致摔倒在地。
堂内又是一阵喧哗,有说要现在去找那魔头使他还了血债的、有说不如先分派人手找寻厚朴的、又有说不如咱们就地兵分几路,各去做各的——血仇要报,人也要找,总不能叫刁老怪连儿子的尸身也寻不到。
到了最后,还是武当的副掌门石乾出来主持大局,暂时拨派些自愿报名的人手,从回音谷出发,到各个方向去找厚朴;而生擒魔头一事,还要武当和回音谷来商议。
就着四散的人流,应独舸挟着图罗遮,隐没在匆匆的人群之中,几乎是将人半拖半抱着,拽离了现场。隔着重新系好的布条,图罗遮的眼睛依旧回望着起不来身的刁务成,心中除了迷茫,只有无尽的恐惧。
图罗遮与应独舸一同浑水摸鱼地离了正厅,趁着谷内混乱,找了一个隐蔽处说话。说话的工夫,图罗遮似乎已经平静了不少。
“要说什么你就快说吧。我现在立刻要去找厚朴。”
“你拿什么找?你现在目不能视,难道要靠耳朵、靠嘴巴、靠鼻子去找?何况现在他们正要四处寻你,你自己跑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那我便这么干看着吗?!”
“看看又有何妨?”应独舸脸上的表情极为冷酷,“若厚朴真死了,下一个要被抓去开刀的就是你……”
“你、你……不可理喻……”
图罗遮喃喃一声,转身就要跑去找人,应独舸却牢牢攥着他的袖子不放,厉声说道:
“你就在这里等着。灯下黑,他们不一定真发现得了你。要找我去找,论起追踪寻人,我比你强得多!”
说罢,他又再三让图罗遮保证,一定躲在谷中,盯好刁务成的动向,才动身启程,随他人一道出谷去了。
*
如今正是早春时节,春寒料峭的时分。玉腰披了一件大氅,坐在院中看雪。
“小姑……呃,小叔,怎么又在这里?”
柳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丈夫死了以后,她哭得伤身,大病了一场,现在才好了一些,脸色仍很苍白。
玉腰并不回头看她,还是坐在回廊上,痴痴望着院中那棵老槐树,过了一会儿,才幽幽说道:
“你看,雪已经化了。等来日,槐花也要开了。”
柳燕见到他的正脸,看他形销骨立,满面憔悴,也不由得跟着心酸起来,用帕子揩了揩濡湿的眼角,哄劝道:
“咱们进去吧,在外面待久了害了风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