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皱眉,刁务成便笑起来:
“你们小辈听说得少。当年他母亲‘红云妖女’约兰末,比他还凶暴上百倍千倍呢;这种边夷贱族,不讲礼教,也无甚德行;寻常女子要么守身如玉,要么相夫教子,这妖女却我行我素,人尽可夫,又兼杀人如麻。当年少林的圆融大师曾想要教化于她,反被她割下舌头,丢去喂狗!当真不知廉耻,心狠手辣!”
“她还做过这等事?”
“这还只是她做过的一桩……”刁务成眯起眼来,不知是沉浸在信阳毛尖的香气,还是沉浸在回忆之中,“那女人,可不是凡物……”
“依我看,各人都有各人的活法。她杀人如麻不假,若是你情我愿,人尽可夫倒不值得甚教化。”
刁务成淡笑不语,半晌吹去了茶面上的浮沫,慢悠悠道:
“那女人容貌妖冶,就算名声败坏,裙下之臣依旧不知凡几!她若肯安分守己,只和一个人在一起,何至于有那样的麻烦……”
他说到这里,哂笑一声,脸上的表情淡下去,再不言语了。
两个人都一时无话。应独舸想了想,又道:
“刁叔叔,回音谷的药园子,日日都要浇水么?”
“不错。每到傍晚,我便要他们浇一次水。不过,有些娇贵的花草,还要多加照看。”
“中午不浇水么?”
“不浇。”
“绝不浇?”
刁务成便笑了。
“你到底想问什么?”
应独舸也笑起来,露出一口细米般的白牙。
“我正想养花呢。”
*
应独舸从回音谷离开时,天色渐晚。
他背着手走在山道上,天边一线斜阳,映得云彩红彤彤的可爱。可他却无心欣赏。
图罗遮回来了。
那人还敢回来。
三年前的彼时,他抱着骨裂的右臂,在荒原上等死——反正他的右臂不能使力,这时候真有狼群,他便只好朝后一躺,就地把自己喂狼罢了。或许那样,他还能解脱得快些。可是没有狼。
那荒原之中,只有一些顽强的植物结出的果子还能吃,余下没有一个活物。他惨笑起来,还是抓了一颗果子放在嘴里嚼,那果子不知道怎么长出来的,酸得不得了,酸得人流眼泪。他突然不想死了,他有心活着,去问问图罗遮:那日,到底是不是都是我做的梦?你究竟是在我的梦中唤我,还是在现实中,叫我“小船儿”,说要跟我去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成亲?
可他又想,图罗遮本是个弑师叛道、杀人如麻、铁石心肠的人,狗嘴吐不出象牙,只怕说不出他想听的答案。大丈夫立于世间,只执着于情情爱爱,算得了什么?不如今生再也不见,那番愚弄,就当他那日动念,想要食言而肥的报应。
“报应……”
他喃喃一句,倏尔苦笑一声,扬长而去。
天边的晚霞终于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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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被骗身骗心的小男孩的心路历程啦(忸怩
番外 小船儿(下)
“你且记得,一会儿到了断云峰,见了峰主和你哥哥们,要张口问好,休要忸忸怩怩的,你苏叔叔最不爱看男孩儿家内向木讷。”
现今回想起来,陈永夏在应独舸记忆中的面貌已经不甚清晰了。师父死之后,他便很少再去想过去的事情,不知道是和师父怄气,还是和师父搭上条命的河鲀怄气。他一向是极少想起旧事,没想到从回音谷回来,居然又梦见师父。
他低头一瞧,只见摊开着的两只白白的小手,一抬头,只听见自己奶声奶气地、脆生生地“嗳”了一声。他在师父跟前从来调皮捣蛋,在外人面前却害羞得话都不肯说一句,为此愁坏了陈永夏。
陈永夏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把他往怀里一揣,便施展起轻功,如同蜻蜓点水一般,飘飘悠悠到了断云峰的山门。山门处站着一个十二三的小少年,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用木簪子挽成一个髻。他这样的年纪,已经是半个大人了,表情绷得甚为端肃,见他们来,先是拱手问安:
“陈师叔,路上舟车劳顿,一定辛苦了。我师父叫我在此等候,一道回山上接风洗尘。”
陈永夏哈哈一笑,把鸟笼子往应独舸身上一丢,险些叫他抱着笼子叽里咕噜滚下山去,将将抱住了,倒像是小母鸡抱蛋。
“哥、哥哥好!”
那小少年瞥来一眼,他便立刻把脸缩回笼子后面。
断云峰高耸入云,地势奇崛,这里的人也管这山叫仙山,说什么上面都是些求仙问道的仙长,管上头下来的人叫仙使。应独舸第一次来此,只见一路草木葱茏,云雾缭绕,走得越高越不闻人声,当真闲适清静已极。
他师徒二人跟在小少年身后,一路行至一座院落,占地不大,只是清幽雅致,二人被小少年引到花厅,应独舸从笼子后头探出脑袋,只见着一长身玉立、白面有须的中年人迎上来,想来就是此间主人,春风拂雪苏伯彦了。
两个大人落座后寒暄了一阵儿,陈永夏道:
“这次休怪我没给你带见面礼了,喏,这可是个稀罕物儿。”
他一努嘴,应独舸就抱着笼子挪上前来,突然想到自己刚刚没有问好,脸也红了,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当自己是个寻常小童。
笼子外头的布帘子一掀开,便露出里头那只英武非凡的海东青来,他垂手在一旁听陈永夏为苏伯彦介绍,眼珠忽而瞟见那个带他们上山的漂亮哥哥,只见他也怔怔地望着那只海东青,抿着嘴角,不知道想些什么。
“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徒弟,叫李殷的。”苏伯彦见他们两个站着不动弹,随口对陈永夏介绍一句,又说,“殷儿,发什么呆,去后厨捡几样果子来,给你陈师叔的爱徒就着茶吃。”
他倒对应独舸很喜欢似的,把对着海东青侃侃而谈的陈永夏撂到一边,叫应独舸近前来,问了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开蒙没有,学的什么功法;应独舸怯怯地一一答了,他便笑起来,居然把他抱到膝上坐着,骇得陈永夏的表情活像见了鬼。
“我当你最是个老古板,就是亲儿子,也要寻个由头一天打三遍!”
苏伯彦脸上的笑一下子又淡下去,还搂着应独舸,另只手举起茶盏慢吞吞呷了口茶。
陈永夏瞄着他的脸色,讷讷舔了舔嘴唇,赔笑道:
“怪我,怪我……”他嘀咕了几句,脸上的神情也沉寂下去,忽而下定了决心一般地,开口道,“苏兄,彦哥!我……我想见见那孩子……”
苏伯彦静了一会儿,道:
“你见他做什么。”
“……彦哥,我……我知道,那孩子最像她……”
“不要说了。”
“让我见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