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12
铐与钢索望去,只见两根钢索的尽头消失在头顶的一处石缝里。
他正身处一个溶洞。
虽说是溶洞,可此处桌椅床帐一应俱全,他身下坐着的是一片波斯绒毯,上铺一床鸳鸯戏水的喜被;往外看去,帐前缀着几颗大小不一的夜明珠,将此地照得亮如白昼,映出倒垂下来的几根钟乳石,幽幽剔透。
他是在地府么?可就算地府有铁铐,也不该有鸳鸯戏水的床帐与夜明珠。阎王爷还没来判他。
他在梦中出了一身的汗,一身中衣冷飕飕湿乎乎地贴着他的皮肤。
如果他没死,他现在在哪儿,他昏了几天,外面又是怎么样的情况?
他探了探丹田,那里依旧空空如也,一丝内力也无。伤口被包扎过,绷带整齐。那铐子和锁链看起来是百炼精钢打造的,以他如今的能耐,决计无法开脱;小腹内还是酸软地隐隐作痛,奇也怪哉,身下那处女穴突然存在感极为鲜明地收缩了一下,他脸色一僵。
就在这时,那套酸枝梨木桌椅后头的石壁处突然传来隆隆的声响,从石块与石块之间,现出来一道人造的出口——黑洞洞的暗道。图罗遮坐直身子去看,只见着一道白衣的人影,甚为扎眼,从暗道中缓缓走了进来。
他浑身都僵住了,仿佛猎户对着一只吊睛猛虎,唯有暗自祈祷对方先走开。可事不遂人愿,他眼前的,不是方才的梦中人,还是哪个?
“师兄醒了。”
那人微微一笑,笑容却十分温软。他生来眼角就有颗泪痣,可图罗遮知道,他这人其实是极少哭的,就是连极高兴或极失落的时候都没有。过去他存心作弄他,对他说:“这颗痣真是白长了,甚么时候哭给我看看?”这人却依旧是笑意盈盈,没来由,捉了图罗遮一只手捧在心口,回道:“若有一日师兄负我,我便哭了。”
“峰主好能耐。”
应该是对那梦还心有余悸,图罗遮压低眉眼,一股名为失败的妒火在他五脏六腑熊熊燃烧——他本不该输!本不该输!千面馔魔大法似乎对他有什么不满,时隔一月,在此时叫他一头栽进阴沟里。
“是师兄让着我。”
那哄小孩一般的示弱语气叫图罗遮几乎怒发冲冠了。
李殷却仿佛没看见似的,只从桌上拿起来紫砂茶壶,往杯中斟满,递来给他,又是哄劝的语气。
“师兄刚醒,想必口渴。这茶虽凉了,也是今日的新茶,润润嗓子罢。”
图罗遮不动,他便把那茶盏凑近了。图罗遮的喉结滚了滚,本想伸手去接,那钢索却将他困住——茶盏这一回更近了,就近在他的嘴边,似乎是叫图罗遮就着他的手啜饮此杯。
图罗遮顿住了。
接着,他又仿佛没长骨头一般,缓缓靠回床头,伸直两腿,箕坐在床上,一眼也不再看那杯,那手,那人。
李殷也不觉得没趣儿,只是把茶盏放到一边,在床前把图罗遮看了又看,仿佛看得欢喜了,连眼角的泪痣都显得心满意足。
“师兄不喝,就等会儿再说。”
他说得很宽宥一般,坐到床边,仿佛还很亲近。
“师兄此时一定很想知道,自己昏了几天,外头什么样了吧?”他看向图罗遮的眼眸,想是在其中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又垂下眉眼,“或者说……惦记着,外头那个人?”
他看见图罗遮的手颤了一下——明明是很微小的幅度,几乎微不可察,可他就是能发现。他了解图罗遮,比图罗遮对他自己了解得更深。
李殷从果盘上拿下来一个橘子,缓缓地剥,动作耐心而细致。
“师兄这么挂念金小娘子,难怪金小娘子动心。”图罗遮这样的人,一旦要对谁好,有谁能不动心呢?他是最知道的。他又道:
“金小娘子年纪轻,又在三日前说了那一番疯话。他哥哥管教她,不让她出门了。”
三日。图罗遮又动了动。
李殷手中的橘子品相不错,水润润的,颜色隐隐有些发红,在他手中,当真“纤手破新橙”一样赏心悦目。他缓缓撕下一瓣橘子,却不急着分给图罗遮,只是填进自己嘴里。编贝一般的牙齿,咬破外皮,露出橘子内里的软肉来,他把那汁水吮干了,才慢吞吞吮磨橘子的皮肉。
“金小娘子不愿意。可……”他转过脸来,漆黑的眼睛仿佛两泊幽深的潭水,叫图罗遮疑心他方才吃的不是橘子,而是吮啖了谁的血肉,“可现在师兄在武林之中——已经死了啊。”
--------------------
开始了开始了!
第十三章 爱恨
死了。他在武林之中……已经死了?
如果说方才图罗遮对玉腰的关心还能稍作遮掩的话,现在他则是完全无法粉饰自己的震惊了。
“你疯了?”他身上一阵阵地起栗,鬼使神差一般,又想起刚才那个梦,于是冷得更厉害了:李殷并不杀他,甚至还费心救他,又把他关在这溶洞密室之中,想必要将他控制在掌心之中,慢慢折磨了。
他脸上神色变幻,却都被李殷看在眼中。仿佛是刚刚吮啖那只可怜的橘子一样,他就这么津津有味地观赏着图罗遮,一丝一毫也没有放过。看够了,他就又从手中的橘子上撕下一瓣,这回是递到图罗遮的嘴边,图罗遮不动,他也不恼,自己吃了。
“师兄何必心急。”他淡淡地笑了笑,十足温和耐心的样子,“该心急的是我才对,我还要好多话要问师兄呢。”
他袖袍一挥,不知拂到何处,只听头顶传来隆隆的响声,仿佛是头顶石缝之中传来的齿轮声——图罗遮手上的钢索便被卷进石缝之中,钢索收紧,竟将他两只手臂全都吊了起来,紧得一动也不能动了!齿轮声中,床边又有两颗钢环,不知何时已经扣紧了他的小腿,被机关牵动,将他摆成了一副双腿大张的姿势。
图罗遮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双目圆瞪,死死盯着他身前的罪魁,死命挣动起来——若是在从前,他内力与功法独步武林之时,这些东西尚且困不住他;可现在他内力尽失,不过凭着外功比普通人略强一些罢了,更何谈挣脱百炼精钢的束缚?
“师兄。”李殷又唤他一声,温文秀雅的脸上似喜似悲,一只手按上自己的胸膛,“师兄六年前刺我一剑,离心口只差三寸,如今还有疤痕。”
“师兄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
梦中那身披嫁衣的大红人影和眼前这雪样的人影叠在了一起,叫图罗遮一时恍惚,恍惚之中又生出恼恨与怨怼:
“不过一剑罢了,你如今也还了——还嫌不够,杀了我又何妨!”
李殷摇了摇头。
“刺我一剑,不过我们私人间的情仇。可师兄除了刺我一剑之外,还弑师叛道,杀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