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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台阶上的段书锦把众人的恐惧尽收眼底,心又往下沉了两分。

他一向待仆从和颜悦色,如同朋友,因此府上人不曾惧他,萧韫到底是借用了他身体多少次,才会让这些人一看见他就心惊胆战。

“这两日我都去了何处?道明者,重赏。”

仆从面面相觑,不明白明明是段书锦自行外出,他去了何处他自己最为清楚,为什么还要问他们。

不过段书锦待下宽厚,想必赏赐也不俗,奔着这个,当即有人七嘴八舌说起来。

“大人从宫中回府那日,来府上诊治的大夫说了你要静养,结果第二日你就出门了,还带回来了从外面买的新香。”

“后面两日,大人一天几乎要出去四五次,听府中采买的下人说,你先是进了趟宫,接着又在城中各书铺跑,最后才去拜访了太学的程如墨先生。”

听着这些话,段书锦神色晦朔,一时不知该恨萧韫背着他做了这么多事,还是该庆幸太师府仆从众多,人人都可以是他的眼线,让他寻到萧韫的破绽。

“去备马车,我要出门。”段书锦心思全在别处,哪怕唇色冻得乌紫,脸色苍白,也麻木到没感受到一丝冷意,穿着单衣就要出门。

“公子,把这些东西带上吧。”仆从急匆匆拿来大氅和护手的手炉,一面给人披上,一面把手炉塞进他手中。

段书锦先去拜访的人是程如墨。

如今的程如墨早已是太学声名仅输蔡仲的夫子,他虽教学严苛,但教的学子皆有所得,将礼学学了个七七八八,一身清正儒雅之风。

段书锦去时,程如墨在夫子屋舍中研读书卷,因为前几日才见过段书锦的缘故,程如墨丝毫不意外段书锦会来,反而自然地招呼:“又来了?自己坐。”

段书锦诧异地抬眸,望着程如墨没动。程如墨聪慧至极,没道理他府上的人都能辨认出他和萧韫的区别,程如墨却没发现异样。

但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程如墨对面的位置坐下来。他想开口问前几日萧韫班座他都问了程如墨些什么,又怕让程如墨生出疑窦,不愿说真话。

正在他犹豫时,程如墨看了他一眼,翻了一页书自顾自道:“你说的那个人,我确实不了解。”

“他乃是三百多前,太宗时期的人,声名不堪,乃是乱臣贼子,一心弑君,在城门前被万箭穿心。太宗因此大怒,命史官从他名字从史册上划去。我知道他还是在野史上看到过只言片语。”

程如墨淡淡说着,段书锦神色却陡然一变,连端茶的手都不稳,茶水洒了出来。

他已猜到萧韫问的人是谁,也猜到了程如墨说的人是谁,却固执要听一个答案,等来穿心一剑:“是谁?”

“杀伐缠身,所过之处血流成河的鬼将军萧韫。”程如墨合上书卷,颇为指责地开口,“前几日你特地找我问他,如今自己却忘了个干净。段书锦,你这官当真是做得清闲,都学会拿我取闹了。我好歹算你半个老师。”

“没……没忘。”段书锦脸色苍白,勉强露出一个笑,眼神却藏不住慌乱,“只是你说的,同我了解的不一样。他绝不是那样的人。”

“野史不准也是有的。你若真想知道,不如进宫一趟,去档房翻翻有没有没删去他名字的正史。”只是历史上一个无足轻重,留下寥寥数语的人,程如墨无意和段书锦争辩。

“是,我该进宫一趟。”段书锦失神落魄起身,步伐踉跄地往太学外面走。

程如墨这才注意到段书锦穿着单薄,脸色也苍白得过分,只是等他抓着一件披风追出去时,段书锦已不见了踪影。

坐进马车的段书锦不住催促车夫快马加鞭,速送他去宫中。

马车驶得飞快,车厢也颠簸起来,坐在其中的段书锦也跟着摇晃,十分遭罪。

可他只是默默忍着,心里想的都是萧韫也是燕朝的人,他来自三百多年前的燕朝。

被从正史上除名,野史仅留寥寥数语,还都是骂名。

死于万箭穿心,死后不存尸骨,仅留魂魄,甚至连魂魄都被拘禁在血棺中,直至遇到他才解脱。

种种迹象足以证明太宗景德多恨萧韫。若是萧韫真的是乱臣贼子,妄图弑君上位便也罢了,若是不是呢?

段书锦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的一角,他若是想清楚所有真相,就必须进宫一趟。

只是没想到,他刚下马车,人在宫门处就被禁军拦住。

“段大人,你怎么又来了?皇上下令不准你再入宫,我们真的不能放你进去。”禁军语气还算客气,脸色却直接变得难看起来,满脸躁意。

原来他已经因为维护萧韫,惹得景仁大怒,被禁止入宫了。

段书锦虽然怔愣,却并无多少悔意。他总不能亲眼看着心爱之人在眼前灰飞烟灭吧。

段书锦摇摇头,决定在宫门前站一会儿,看能不能托两个相熟的臣子替他去档房借来所有史册。

谁知他正赶上禁军交替的时候,赶来接替的另一队禁军不客气得多,直言道:“段大人,你就算像前两日一样在这站上几个时辰,皇上也不会心软见你的。”

“对啊段大人,你就回去吧。我们守着宫门都要交接好几次,你一个体弱之人,再在宫门前站几个时辰怎么得了。”

段书锦的思绪全在禁军的前半段话。他说萧韫前两日在宫门前站了几个时辰,看着宫门的禁军交替了好几趟。

萧韫那么聪明,推算出禁军交替的规律,摸清宫门明里暗里的防卫不成问题。

想到宫宴那日萧韫特地问了景仁的名讳,段书锦心口顿时一紧,慌乱害怕起来。

景仁究竟和太宗景德有何相似之处,才会让萧韫一看就想起生前的事,从而戾气缠身,周身流血。

难不成萧韫真正的目的是景仁吗?

第七十章 困局

出了皇宫后,段书锦没有回太师府,而是在一间铁器铺子前停下。

“这位客官,你要买什么称手的兵器。”

铺面一整天都没有人光顾的铁匠师傅,见段书锦走进来,忙放下手中要铸的铁块,出声招呼。

他暗暗用眸光打量段书锦,不明白眼前这位面容清秀,身姿颀长,气度华贵,一看就是世家公子的人,怎么会在隆冬雪夜穿着单薄衣裳出门,被冻得面色苍白,眸光黯然。

“公子,这把匕首轻巧,刀刃锋利,用来防身最好。”铁匠看段书锦文弱,猜他拿不起重器,也用不惯剑,便从匣子里拿了一把匕首递过来。

段书锦接过匕首颠了颠,又将它从刀鞘拔出来,看见了刃上的寒光。

这匕首这么锋利,想必自戕时不会太疼。

段书锦握紧了匕首,掏出钱袋付账,道了声多谢才走出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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