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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恰好着了段书锦的道。
那些题就是普普通通的策算,上过学的人都可答出,而他身陷其中,竟然没有辨认出,一门心思绕着弯答题。
身为户部左侍郎,经常接触算数之事,他的策算岂能比旁人差?一旦差了,就说明旁人比他更有资格坐上户部左侍郎的位置,说明他才不配位。
他诚然可以辩解是心生紧张,才露了怯。但这说辞无疑是不打自招,引众朝臣越发怀疑他与科考舞弊案有牵连。
宋翰林此刻就如同走入了一个死胡同,左右都无出路,争不得,辩不得。
段书锦是故意的,他如此聪慧,又洞悉人心,设计出如今两难的局,彻底把他算计其中。
今日,他要么承认调换程如墨科考卷,要么承认他爹欺蒙皇上,明知他无才还推举他去户部任职。
承认前者,他还可以一力顶下所有罪名,不牵连他爹。若是认下后者,那可是要治他爹的罪。
宋翰林一咬牙,眼中含泪,哆哆嗦嗦准备跪下,他跪下时宋翁忽然瞪大眼,呵斥一声:“翰林!”
这次宋翰林没听他的,双膝触地,连忙认罪:“臣欺蒙圣意,有负圣心,私换程如墨科考卷,将公允踩于脚下。请皇上降罪!”
第二十九章 愚爱愚孝愚谋
宋翰林一力顶下偷换科考卷的罪责,全然不提宋翁也参与其中。
然而朝臣也不是眼瞎的,各个门清得很。
纵然宋翰林是丞相之子,门第显赫,身份高贵,他十五年前也不过是没入官场,仍在科考场辗转的科举之徒,如何有能力买通殿试的考官,为他偷换程如墨的科考卷。
就算他暗中借着丞相的势侥幸换了考卷,又如何在之后的三五年,不动声色让当初参与到科考舞弊案的官员,或调离上京或杀人灭口。
官场并非人人自立,而是官官相护,相互牵扯。
羽翼尚未丰满,心智不成熟,没有见识过官场勾心斗角的宋翰林,怎么可能不着痕迹处理掉所有人。
若说科考舞弊案背后没有丞相宋翁的手笔,谁信。
朝臣尚且能听出宋翰林话中的缺漏,猜到科考舞弊案有隐情,久居帝位,御朝臣御天下万民的昭明帝怎么可能不清楚这些。
昭明帝明明清楚,却坐在堂前的高座上,伸手按着额角,不发一言,明显是想放宋翁一马。
圣心难违。朝臣眼观鼻鼻观心,也只当什么都不知晓,闭口不言,当缩头的鹌鹑。
燕朝,终究是需要宋翁这位股肱之臣的。
怪就怪在,宋翁爱子心切,心太高,想要的也多。
“皇上,你忍心看臣古稀之龄,一大把年纪了,还遭受骨肉分离,丧子之痛吗?”宋翁眼眸刹那间红了,突遭巨变的他浑身都在颤抖,颤巍巍呼出的气息打在下颔的白须上,白须轻颤,宛若断翅而飞的残蝶。
“若皇上真的要罚翰林,不如让臣革职,告老还乡,替儿恕罪。”
宋翁双膝一软,直接跪在地上,膝盖碰地的声音是如此的响,让朝臣和昭明帝都听见了。
众人望去,只见宋翁颓丧的神色,弯曲的背脊。
他不再似壮年那般意气风发,不负先前的逼人的威势,他是真的老了。
“不要,爹。儿子不要爹恕罪罪,儿子一人做事一人当,儿子愿受罚。”宋翰林泪眼涟涟,膝行着爬过去,牢牢牵住宋翁的衣袍。
为儿一场,不能在科考场上出类拔萃,傲视众人,反而处处被程如墨压一头,让他爹铤而走险,为他偷换科考卷谋划前程,已是不孝。
如今事情败露,他若不能一人顶下所有罪,连累他爹丢官职抛风光,以高龄之身灰溜溜回故乡,还不如让他一头撞死。
宋氏父子相拥,互诉衷肠,皆是泪眼,感人之至。
昭明帝一时起了怜悯之心,打算把科考舞弊案轻拿轻放,日后再好好补偿程如墨就是,毕竟十五年前的旧事了,一直紧抓着不放也没什么意思。
程如墨有才,他当年参加科考也是为了一朝中举,走上仕途之路。他会给程如墨封官,会重用他厚待他,好好弥补他这些年受的委屈。
不止昭明帝如此想,朝臣们也纷纷怜惜宋翁和宋翰林,想把科考舞弊案这件事揭过。更有甚者,开始指责起段书锦这个弄出今日这一幕的罪魁祸首。
“段监国,皇上让你查案,查案讲求实证,你今日所作所为,分明是诈降。你这样同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卑鄙小人有何区别?”文官之流的这位臣子说得头头是道,仿佛段书锦身上没有一点可取之处。
“依臣之见,段监国查案有误,科考舞弊案恐有隐情,皇上不如着人再查。”
面对突来的指责,段书锦并未出声打断,而是挺直腰身,面不改色听完了。
他不怒不惧,不急不躁,清润得如同一阵风,徐徐扑面。
直到这位臣子说完了,段书锦才笑着看向苏拯,佯装不解道:“苏大人,你贵为大理寺卿,主查天下案情,不知查案中可有‘诈降’这一说?”
骤然被段书锦叫到,苏拯魂都快吓出来了,身形狠狠颤了一下。
回过神来后,苏拯擦擦额头的冷汗,勉力挤出一个笑,这才回话:“回段监国,查案中确有诈降一计。皇上仁心,因此燕朝刑案中并不重刑罚,避免屈打成招,造成错案。故而大理寺查案,多用诈降。”
苏拯这番话狠狠打了那些质疑段书锦的朝臣耳光子,段书锦用诈降不仅是正常的,还是巧妙的谋算极深的,就连常年查案的苏拯自己都不一定能想出逼宋氏父子就犯的法子。
可一想到段书锦的谋算让自己也牵扯其中,苏拯嘴角的笑更加勉强了,后背泛起丝丝凉意。
段书锦捉着周崇大摇大摆地游街,把上京所有人的目光都引了过去。然后在无数明里暗里的注视下,段书锦把人交来了大理寺,轻飘飘把烫手山芋扔给了他。
就连他后续的发怒,与段书锦在朝堂上的争执,都被算计其中。段书锦借发怒的他之口,透露出周崇在牢中喊冤的消息,引得宋氏父子按捺不住,派人去杀周崇。
周崇在段书锦的安排下,顺利假死骗过众人,连他也没发现。
大理寺被人围袭的消息一出,昭明帝彻底震怒,召他和段书锦入宫,罚他们跪在御书房前,正好让每日进宫参事的宋翁撞见,误以为他的计谋已经得逞,彻底不把段书锦放在眼中。
后来段书锦更是放低姿态,任自己在大街上被周崇家人围堵追打,任自己再次被钉上耻辱柱,低贱到尘里,彻底让人相信周崇已经死了,他段书锦已经黔驴技穷。
好算计,好谋划,好心思。
他段书锦紧紧凭一出假死,两出苦戏,就把风光耀眼,官居要职的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