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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魏云山满面褐斑,憔悴不已。瘦削的脸颊凹陷下去?,身躯萎缩得像一颗干核桃。

他好像已经看?不清东西了,迷迷糊糊地看?向柳拂嬿,目光混沌而?浑浊。

“你是谁?”

未得到回答,他又道:“是公司的人吗?”

柳拂嬿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目光缓缓从他面上?扫过?。

纵使已经病成这个样?子,还是能?看?出他骨相端正,眼形流畅,不难想象年轻时的英俊模样?。

怪不得能?娶到林华集团的大小姐,又让年轻的柳韶心折。

柳拂嬿收回目光。

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让她心头略过?波澜。

她嘴唇的弧度,长得和这个人很像。

见她迟迟不语,但只是站在那里,就叫人有种莫名的亲近感。魏云山费力地支起身,瞪大了眼睛,观察她的五官轮廓。

少顷,老人嘴唇颤抖起来,眼中浊芒闪烁,扯动嘶哑的声带,竭力问了句:“你多大了?”

还是没有得到答案。

柳拂嬿找了张椅子,离病床不远不近,就那么坐下来,垂眸俯视他。

魏云山愈发急切,尾音颤抖不已:“你、你叫什么名字?”

“你妈妈,是不是姓柳?”

术后的伤口再次牵动神经,痛得他轻轻嘶了口冷气。他经历了那么多次化疗,精神被打垮,头发也几乎掉光,身体里早就是千疮百孔。

可?是没有一刻,没有一刻,他像现在这么痛苦。

既抱有隐约的希望,却又生?怕自己?猜错了,挣扎又渴望,怀疑而?惧怕。

痛苦难耐。

柳拂嬿安静地坐在原地。

她看?见魏云山伸出手,好像想要触碰到她。

但距离太远了。

他竭尽全力,伸直干枯的手臂,还是只摸到一团冰凉的虚无。

浑浊的眼泪从老人眼中滴落。

他眼睛微张,看?着柳拂嬿,没有了动弹的力气。

心电图成为一条直线。

刺耳的“嘀——”声响起,宣告了魏云山的离世。

微不可?见的,柳拂嬿眼睫颤了颤。

魏澜站起身,盖住了魏云山的眼睛。

“爸,一路走好。”

她低声说?。

-

医院楼顶有个天台,年久失修,光芒灰暗,到处横着废旧的钢材。

魏澜踩在一块石头上?,给自己?点了支烟,又问柳拂嬿:“你要吗?”

“不用了。”柳拂嬿摇头。

魏澜垂头吸烟,火光照亮眸底,无数情绪在其间一闪而?过?。

柳拂嬿望了一眼天。

灰蒙蒙的,要下雨了。

气温稍微有点冷,她抱住手臂,对魏澜道:“他也没给你留什么遗言。”

“是没留。”魏澜语调讥讽,“但他几万字的遗嘱正锁在律师的保险箱里。”

柳拂嬿看?她:“你和他关系不好?”

魏澜半晌没回,看?了看?自己?的足尖,才低声开口,语气也染上?烟草的苦味。

“前两天,我?去?监狱见了魏坤一面。”

“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

“他说?,爸也不喜欢林乾,因为不是一个姓,这事儿一直是爸心头的一块疤。”

“所以,他下手才能?那么容易。”

魏澜用力踢了踢脚旁的钢材。

奢贵的小羊皮靴,鞋头瞬间破了一片皮,像个丑陋的黑疤。她全然不在意,又踢了第二脚。

“这样?的父亲,这样?的兄长。”

“我?有什么可?眷恋的。”

怕她踢伤自己?,柳拂嬿把她从那块黑石头上?拉下来,问她:“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魏澜咬住烟,双手交叠,活动了一下关节。

“林华那么大个烂摊子,总不能?没人收拾。”

柳拂嬿抬眸:“你要接过?来?”

魏澜说?:“我?在国外,倒也不是真的混日子去?了,也是学了不少东西的。”

稍顿,又不确定?地说?:“而?且我?接手……你老公应该就不会再针对林华了吧?”

她沉吟:“没准林华还没死透?”

见柳拂嬿不接话,魏澜有点慌了:“拜托,你给个准话呗。”

“应该吧。”柳拂嬿抿去?笑意,“他本来后续还有动作,我?叫他停下就行?。”

“好!”听她这么说?,魏澜恢复了气势。

她右拳头猛打一下左掌心:“那看?我?的,回去?大干一场!”

说?完,忽然又想起一事。

“对了,现在魏坤入狱,估计不是无期就是死缓,你也不用再遵守那个不认魏家?的诺言了。”

魏澜双眸明亮,兴冲冲问她:“怎么样?,对我?们这个破林华有兴趣吗?”

柳拂嬿看?她一会儿,忽然道:“我?感觉你不像妹妹。像个弟弟。”

“管它像什么的。”魏澜满不在乎,又道,“先破而?后立,等我?重振公司业务——”

她看?向柳拂嬿,话说?得斩钉截铁:“分你一半股权。”

“不用了吧?”柳拂嬿道,“我?没兴趣。”

“听我?的。”魏澜认真劝她,“捏在自己?手里才是自己?的。这样?,你在你老公面前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说?着,又担心地看?她一眼。

“我?听说?大学讲师工资不高,充其量就是个稳定?。”

柳拂嬿:“……”

她也有点习惯了魏澜的直白,便道:“我?从来没被动过?。”

魏澜道:“可?我?听说?你俩一开始是契约婚姻。”

柳拂嬿说?:“现在是事实?婚姻了。”

魏澜有点纠结地蹙了蹙眉,但想到薄韫白曾经在车祸时那样?保护柳拂嬿,又松开了眉毛。

“好吧,那你这一半,先在我?这留着。”

说?完,她不确定?地看?向柳拂嬿,语调也放低了,有些小心翼翼。

“既然不要股权。”

“那你要认一下魏家?吗?”

其实?她问这个问题,心里也有些没底。

她还不是特别了解柳拂嬿的性格,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如表面上?那么清冷淡漠,万一觉得这个问题是看?不起她,发起脾气来可?怎么办。

作为家?里人,她只是想主动给柳拂嬿提供另一个选择。

然而?,出乎意料地,柳拂嬿并没有什么明显的情绪反应。

她只是自言自语般开了口。

“魏拂嬿。”

听完,自己?也笑了一下,嗓音有种霜花般的温柔。

“挺难听的。”

她看?向魏澜:“我?还是想姓柳。”

干燥的寒风拂过?天台,钢材深处隐隐发出回声。

见她四两拨千斤地化解了这个问题,魏澜怔忡三?秒,忍不住笑了起来。

“真巧,我?也觉得姓魏很难听。”

她将抽了一半的烟碾灭,随意捏在手里,低声道:“我?打算改姓林。”

“等葬礼办完,再把姥姥姥爷也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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