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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今日事道谢。
褚昉一袭武官素着的紫袍,看上去有些扎眼,却并不张扬,反倒有持重之感,而周玘依旧是一身素净的草灰色袍子,便是站在和煦的春风里,柔和的天光下,总也掩不住阵阵流散而出的清冷淡漠。
陆鸢明明记得,以前他这样装扮时更多的是温润明畅。
在褚昉转身走过来时,陆鸢落下了窗帷。
“还在生气?”
自褚昉上马车,陆鸢没有说过一句话,神色也极其淡漠。
陆鸢摇头,柔声致歉:“是我连累了你。”
褚昉盯着她有些冷漠却不甘的神情,唇角扬起,轻笑出声:“不是你连累了我,是我沾了你的光。”
他掌管南衙禁军,身领要职,圣上果真从他任上寻找错处,随便一桩都足够免官杀头。
圣上借今日之事发作,处罚也不算太重,说明圣上并不打算弃他不用,日后或许还会有转机,只是现下时机未到。
陆鸢问他:“怎么说?”
毕竟只是猜测,褚昉没有说太多,只道:“若不是今日事,圣上大约还得想方设法免我的官,如今一顿褒奖就降了我的职,圣上舒心,我也安心,两全其美,你说,我是不是沾了光。”
陆鸢勉强笑了下,知他在安慰自己,没有接话。
“只是——”他忽怅然一叹,余下的话却没了音儿。
陆鸢不由问:“只是什么?”
“只是,京兆尹,官阶有些低。”比周元诺低了一级。
褚昉点到为止,看着陆鸢。
陆鸢也看着他,不知是真没领会他意图还是怎样,说:“你不是说,起起落落,寻常事罢了?”
褚昉摸摸鼻子,似有些失落。
陆鸢见他这样,心底一软,生出些同情来,想他今日终究是为自己出头才被降职,遂柔声安慰:“之前不是说好了么,我陪你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莫说你只是被降职,便是免官流放,我也不会弃你不顾。”
褚昉面色愉悦,伸手捞过妻子,一掌轻捧着她颊边,低下头去。
“等等”,陆鸢忽急促地推开他,闹了个大红脸,连眨了眨眼睫,想着怎样避开他。
褚昉轻轻按着陆鸢颊边的霞色,发现一个秘密,每次他想亲她的时候,她总是会羞红了脸,还找各种各样的理由逃避。
那张比熟透了的樱桃还诱人的小嘴儿,他至今不知是何滋味。
“怎么了?”
褚昉随口问着,却并没等她的回答,又去捧她脸颊,十分执着。
陆鸢忙推他手,又问:“你跟周侍郎说了什么?”
褚昉动作一滞,没想到她在这个时候提及周玘。
他兴致尽散,靠在马车壁上,漠然道:“没说什么。”
陆鸢本就是转移他心思随口一问,见他不愿提,也不再多言。
马车平稳行进,哒哒马蹄伴着吱吱呀呀的车轱辘声,清晰地铺展在不算逼仄的马车厢内。
陆鸢斜倚在马车临窗的壁上,透过被风微微撩起的窗帷,看着外面忽明忽暗的景致。
褚昉靠着马车后壁,抱臂而坐,目光好似掠过陆鸢脸颊落在窗帷上。
“周侍郎说,他不是帮我,只是公事公办。”
没头没尾忽然冒出的一句话,将陆鸢目光引回了褚昉脸上。
他也看着她,脸色平和得像时光滞住了一般。
“哦。”陆鸢也只是微微动了下嘴唇,看不出其他情绪。
“明日之后,我不在皇城当值了。”褚昉平铺直叙,不知是单纯在陈述一件事实,还是在感叹什么。
陆鸢看看他,仍是点头“哦”了声。
褚昉忽觉得有些闷。
陆鸢因为生意的事大约还会经常进宫,他不在皇城,周玘却在。
“不能叫康大哥管这事么?”褚昉突然提议。
陆鸢愣了会儿,意识到他在说生意的事,摇摇头:“表哥有他自己的事,不方便。”
褚昉压紧了唇,唇线的弧度看着有些霸道,陆鸢已经很久没见到他这样子了,按照以往经验,他下句会直接命令:“把这事交给别人,你不可再管。”
这次,他却只是压着唇,迟迟没有说话,但神色越崩越紧,像一尊玉雕突然蒙上了一层飞霜。
他这般忍耐的模样,有些好笑。
陆鸢抿紧忍不住勾起来的唇角,别过头看窗外。
“子云在宫里当差,你若有急事,先找他,他会想办法叫人通知我。”
褚昉认真看着陆鸢:“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不要去找周玘,不要欠他人情,不要和他再有任何深深浅浅的纠葛。
陆鸢随意点头,“嗯。”
褚昉压紧的唇角并没有舒缓,盯着陆鸢偏过去的侧脸。
她眼尾稍稍翘起,长长的眼睫似被风拂过,偶尔轻轻地颤,看上去愉悦的很。
不知为何,褚昉觉得她在偷笑。
没有多想,他伸过一臂将人捞了过来。
陆鸢本是直直坐在窗子边,没料想他会突然进攻,身子不可自控,向后一仰撞进了他怀里,被随之而来的手臂牢牢圈住了。
褚昉盯着她脸,似要把每一处细微的表情都放大十倍百倍。
陆鸢仍是抿着唇,看上去很轻,但只有她自己知道用了怎样的力气,嘴角都有些酸了,只有这样才能盖住笑意。
可她的眼睛还是出卖了她,雀跃明亮的光无比生动地落在褚昉脸上。
她白皙如雪的面容,平静得像一池没有波澜的湖水,那双笑着的眼睛,却是湖水里闪耀着的日影,浮光跃金。
他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你夫君降职,你很开心?”
陆鸢摇头。
褚昉按她紧抿着的唇角,轻轻揉捏着,“酸么?”
“到底笑什么?”在他面前,她的笑容向来只有礼貌,褚昉还从没见过这么纯粹的欢喜。
他一向执着,想来问不出答案不会罢休,陆鸢想了想,一开口,先笑弯了唇角。
“方才,我看到树枝上有两只雀儿,一只安安静静,一只羽毛都炸起来了,想去叨那安静的雀儿,却不知因何,气冲冲扑棱着翅膀,张了张嘴,又偃旗息鼓,缩了回去,轻轻伸出嘴在那安静的雀儿脖羽上蹭,可爱的很。”
褚昉听她描述的活灵活现,下意识往窗外瞧去。
陆鸢笑说:“早就飞走了。”
褚昉看回她,目光落在她颈上。
两只雀儿是很可爱。
不知为何,平稳行驶的马车忽然颠簸了下,陆鸢捂紧了脖子,看着褚昉锐利得极具侵·略·性·的目光,气势上有些不战而退。
“国公爷,一会儿还要见人。”
她也不知褚昉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帐衾之内就罢了,在外头竟也胡来。
“国公爷!”惊怒却又特意压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