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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的小雪人。这些雪人个个歪瓜裂枣、面目狰狞,有的头还掉了,在夜晚有限的光照下真有种一言难尽的惊悚感。

“我们来堆个大的?”周檐说。

“不要,好麻烦。”赵白河说着,一个小助跑,便朝着无头雪人狠狠来了一脚。被踢飞的雪人身子散做漫天银碎,在空中纷散了开来。

“你做什么?!”周檐大惊。

“哇,这个超好玩、超发泄的!你也来试试!”说话间,赵白河已经找准了自己的下一个作案目标。

“别踢了吧。”周檐急忙上前制止这位无恶不作的表哥,可还没逮到赵白河的手,便脚下一滑,反倒是自己先摔在了雪地里,屁股下还压坏了一堆倒霉蛋雪人。

这一屁股动静不小,震得红杉树的枝丫都颤颤巍巍。一大块的积雪从天而降,好巧不巧,结结实实地就砸在了周檐的脸上。

看着脸顶雪盖的表弟,赵白河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明明你比我还残忍!”

周檐爬起身来,被雨淋湿的小狗一样甩着头发上的积雪,又实在不太能咽下这口气,顺手便捏了个雪团,狠狠砸在了赵白河脸上。

两人打闹了好一阵子,头上的汗都蒸出了白汽。摸黑返回度假酒店时,酒店大厅前正熙熙攘攘聚集了不少家长和小孩,前台人员则拿着扩音器大声招呼参加天文观星活动的孩子们请先保持安静好好听讲解。

“观星活动?”赵白河顺势抬头望向天空,晴朗澄莹的夜空上,星子又多又亮,像一场凝冻了的豪雨。

“周檐,你看星星。”在光污染严重的城市里,赵白河已经许久未见过如此奢夸闪亮的星空了,“那颗好看!”

“哪颗?”周檐顺着赵白河的目光抬头望向南方。

“那颗!”赵白河自己也道不明白,只得奋力跳起来往天上指——当然,这也是徒劳。

见表哥原地开蹦,好笑又讨喜,周檐便按住赵白河让他在原地等着,随后钻入了人群之中。高个儿的周檐在一众小朋友中显得鹤立鸡群格格不入,他谨慎小心地挤到工作人员身旁说了几句,才又跑回表哥身边。

“你手上是什么?”赵白河眯眯眼睛,“儿童活动送的玩具?”

“指星笔,我找工作人员要的。”周檐拿着笔轻按按钮,一根直刺夜空的明亮绿芒从笔头射出,光路延伸至无垠的天幕,“你刚刚想说的是哪颗?”

赵白河接过指星笔,饶有兴致摆弄一番,却无奈地挠挠头:“找不到了,全都长一样,看谁谁都不像。”

他俩找了级台阶,拂开上边的薄雪坐了上去。周檐盯着赵白河空荡荡领口露出来的那节白脖子,吸了吸鼻子,将自己的围巾摘了下来,趁还带着体温,严严实实捂到了赵白河的颈项上。

周檐这才握住哥哥手中的指星笔,指向天空中紧并成线的三颗亮星:“这是参宿一二三,猎户座的主体。你说的是他们吗?”冬季虽比不得夏夜,能看到银心方向的璀璨天河,却拥有一年之中最多的亮星,正南方的猎户座就是这其中最华丽瑰伟、最具代表性的一片星区。

赵白河横看竖看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发自内心的说,这三颗除开亮了那么些外,三点一线的朴素形状确实对他没什么吸引力。

“不是,这几个很普通嘛。”

周檐笑笑:“它们可是福禄寿。”

“啊?”赵白河惊掉下巴,见风使舵的他连忙低下脑袋,双手合十,“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赶紧拜一拜,赶紧拜一拜……”

耐心等到表哥作法结束,指星笔的光芒又移向了猎户座旁的一颗星。

“是这颗吗?玉井三。”

“也不是。”赵白河摇摇头,“这个更不行了。”

“这是波江座的第二亮星。”周檐看向赵白河:“波江座是一条河,和哥哥的名字还能扯上点联系。”

赵白河一听,又来了兴趣:“那第一亮的在哪?”

“在河的终点。”周檐接着说,“从玉井三开始、天苑四、天苑五……”

绿光顺天穹向下,波江座的星被一颗一颗标指出来。一路流经天兔、金牛、鲸鱼,这是一条逶迤盘曲的、闪动的白星的河。

“……天园十,天园六,啊——”直到绿色的光束抵达地平线,遥落到远方的一片松林上,周檐才轻呼一声。

“怎么了?”赵白河问。

“……抱歉,我给忘了。”周檐放下指星笔,“波江座的终点,最好看最亮的那颗水委一,在这里是看不到的。”

“啊?”原本兴致高昂的赵白河急了,“我们往那边走两步,能看到吗?”

“不能。”

“那等一会呢?换个季节再来呢?”

“都不能。”周檐声音很轻,“要去更南的地方才行。”

即便如此,能让自己这样没耐性的学渣都听得意犹未尽,赵白河还是感慨道:“檐檐,你以后肯定是一个好老师。”

“真的吗?”周檐低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过了很久才又开口,“……我妈妈,走了以后,我还以为自己什么事都做不好了。”

这是周檐第一次主动向赵白河提起“妈妈”。

水委一,阿拉伯语名字意为“河流的终点”。全天第9亮星,目视星等0.4到0.46,绝对星等-2.78等。即使是理论观测地区,也在北纬33度以南,如果再算上地形建筑及天气因素,对北半球的大部分地区来说这都是一颗不存在的星。周檐太久没观过星,连这种基本的天文常识都已经忘了。

第一次看到,是和妈妈一起。

白冬梅在知道自家儿子对看星星感兴趣后,欢欣地从储物室里翻出一枚略显古旧的澳元硬币,指着硬币上的南十字座,说一定要带周檐见识见识和北半球不一样的星空。

妈妈果然说到做到,很快他们一家三口便趁着暑假去澳洲旅行。在新南威尔士的国际暗夜公园,卡利桉喷吐着又凉又涩的气息,叶片上晶晶莹莹的,附着白霜,盛满了天河抖落下的星屑碎粒似的。篝火烧得红旺极了,一阵贴地的风陡然吹袭而过,倾伏的光焰噼啪喷出火星,朝着白花科雷亚遍生的矮坡飞迸了去。南纬地区七月的夜风寒冽有余,于是父亲便急切地从露营车里找来两块厚毛毯,仔细为白冬梅和周檐裹上。

就是那个时候,嵌在辉煌银河中的南十字缓缓沉下去的时候,在大小麦哲伦星云的更东边,水委一无声无息地攀了上来。

极蓝的光谱如同某种勋章,标示它的年轻与炽热。很骄傲,却又很寂寞似的,在一片黯淡贫瘠的星区中兀自鲜明熠耀。

而这颗湛蓝的一等星,如今却和母亲一样,永远不可望也不可即,都被浅浅地、草率地埋在了地平线之下。

“哥哥,我有说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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