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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甚至还有一台相当投合周檐喜好的专业摄星镜。

可后来,那位叔叔就不见了,妈妈也带着他搬了好几次家。他们从市中心的公寓搬到了位置偏一些的旧小区。对于迁居的缘由白冬梅讳莫如深,只笑微微地对周檐说一切都没事,过不了多久就能搬回去。

安顿下来没几天的一个子夜,周檐在卧室床上已然熟睡,却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他打开房间门,母亲正站在外头盯着自己。

白冬梅眼神闪动不定,神神秘秘在周檐耳边开口,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周檐摇了摇头,说没有。

白冬梅的两条细眉蹙到了一块,惊讶又狐疑:“怎么会没有呢?吵死了……我都快被吵死了啊!”

随后她交给周檐一个任务:让周檐去告诉楼上的邻居不要再做爱了,从晚上十点做到凌晨一点,叫床的声音真的很大、很吵。

周檐什么也没听见,却还是去了楼上敲开了门。他红着个脸,十足温和礼貌地复述了一遍母亲的话。

楼上那个四十来岁、乱头粗服的中年大叔闻言却大动肝火,一把就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指着周檐,说你他妈神经病吧!老子一个单身汉,哪鸡巴来的女人给老子操?!

周檐当时没太多想,觉得也许是母亲听错了,却不知道楼上的大叔已然一语中的。

幻听,是精神类疾病恶化的前兆。

这样的事仅仅发生了一次,往后一切都依旧平常流转。唯一的细节,妈妈开始抱怨肩背手臂时不时的酸疼,去医院两次,除了长期坐在电脑面前,职业劳损的可能性以外,也没查出什么病理性的结果。

他以为妈妈只是累了,便承担起更多的家务,为母亲按肩捶背。

那时的他还是懂得太少,不知道躯体化症状也是精神病的表征之一。

一切的脱轨在九月份的一天降临,来得很突兀,来得猝不及防。而也许是出于某种自我保护措施,那段记忆显得格外单薄零碎。神经内科走廊的墙是冷绿色,头顶那盏灯投映到检验报告单上,刷白。站在周檐身边的年轻女性是母亲在公司的一名下属,就是这位姐姐通知还在学校上课的他来的医院。

也是这位姐姐告诉他,他的母亲刚才上班的时候猛不丁从工位上站起来,紧接着就在办公室里抱头尖叫、摔砸东西。有同事上去关心问话,白冬梅抓住那人就开始啃咬厮打,力气大得像遭了惊吓的野牛,按都按不住。最后还是好几个同事一起才控制下来,合力架到了医院。

门诊里头什么样的人都有。手腕上缠了纱布的青年失神地游荡,双颊削陷的老妪不识字,做不了那三百来道的测试题,只用发灰的眼仁盯着过路的人嘿嘿地笑。不远处住院病区铁门紧锁,里头的某处时不时爆出几声孟浪的大笑,以这无力的唐突冲破僵滞的氛围。

红眼嘶鸣的母亲被钳锢着穿梭在神经内科的各个诊室,竟如此自然地融入其中。

医生似乎早已见惯,平和的声线中暗藏着令人恐慌的置信度。她拿着各项检验结果逐一比对,分析说白冬梅大概率是精神分裂,因为恶化得相当迅疾导致目前已经很难正常交流,最好是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周檐守着被约束带拴在病床上的母亲,那位同事姐姐抽着空又来探望,她给盒装酸奶插上根吸管,默默递到了周檐手上。

妈妈曾经是有过很多朋友的。周檐记得父母没有分开、白冬梅还在全职照顾他的时候,经常会打扮得精致漂亮,和她的那些朋友一同去购物、做护理、或是喝下午茶。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朋友就再也没出现过。到了现在,帮着他在医院里头忙上忙下,做检查打报告的,居然只有母亲的这位同事,一个刚大学毕业工作没几天的好心姐姐。

可别说是那些朋友了,就连自己那位生父,周檐也从未联系上一次。电话无人接听,他们一家三口以前住的那个小区他也去找过,物业一如以往尽职尽责,没有凭证连进都进不去。

两天之后,大姨来了。

他的这位只见过一次面,连对话都未曾有过的的大姨体格高壮声音洪亮,做起事来也风风火火。白夏莲来的当天,带着白冬梅出了院、领着周檐去学校办了转学手续、和房东大吵一架讨回了三分之二的租金。那天的半夜她便和周檐一起打包好了行李,二人携着病号白冬梅奔赴车站,去赶返乡的火车。

去往火车站的出租车上,周檐坐在大姨的身边,才敢从头回想这大半年来所有的细枝末节。

他恨自己的迟钝、恨自己的笨拙。现在复盘寻索起来,一桩桩一件件,像生锈的钥匙。那么多的端倪,那么多的预兆,那么多的,可以提前挽救的机会,哪怕握住了一个,也许都不至于落成现在这副模样。

明明两个人在这个城市相依为命,周檐觉得自己理应是要照顾好母亲的。

汽油和皮革的味道熏蒸起来,胸中闷得几近气绝,周檐空空盯着前排座椅上一处虚开的缝线,声音细弱地道出一声:“……对不起。”

“啊?”白夏莲一下没反应过来这是个什么话,她转而哈哈两声,笑出了眼纹。她用粗粝却极有劲的手掌将周檐的肩膀往自己身上狠狠一搂,又说:“关你这小孩有什么事?咱们檐檐才是跟着受了苦了。要大姨说,你这个妈就是自作自受的……”

白夏莲斜睨着身边已经听不懂人话的妹妹哼了一声,随后一点也不避讳地、当着出租车司机的面就开了话匣:“当年你妈要嫁你爸,大姨我横竖是说不听的……这婚离了吧,少说小几百万的抚养费,拿去投什么狗屁资……哎,多的我也不懂,据说是叫什么猪,哦,杀猪盘……反正就又是被不知道哪个贱男人骗去了呗,案子立倒是立了……你说吧,好好的日子不过,这不是自找的是什么……”

吃了药做了治疗之后,白冬梅就变得相当安静,一路上都木呆呆被周檐和白夏莲拉着走。

可三人刚到火车站检票口,正要过闸赶车,白冬梅却冷不丁、铆足了劲儿就将二人的手甩开了去,而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嘴巴歪斜往外一咧,极为悲恸地嚎啕大哭了起来。

周檐去扶妈妈,可根本就拽不起来。白冬梅躺在地上,四肢挣扎扑腾之间,鞋都给踢飞了一只。她啊啊呃呃,讲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却好像就是不愿意这样离开这座自她求学开始,一路结婚、安家、交际、打拼……得到又失去,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大姨低声咒骂着背时婆娘,又让周檐赶紧去把那只鞋找回来。

周檐挤出围观看热闹的人群,推搡着四处搜寻。他很快捡了妈妈的鞋回来,便看见夏莲大姨正咬着牙根,把张牙舞爪的白冬梅从地上搂抱着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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