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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车队入城时, 道路两旁压抑的哭声此起彼伏。

谢禾宁没有哭,她的眼泪已经在这短短几日流干了,她素净的脸上毫无血色,迈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向马车前, 颤抖的手指抚上那漆黑的棺木。

雨还在下个不停,她没有撑伞, 道路上的污泥沾满了裙角。那那场朦朦胧胧的春雨里, 她的身影显得格外单薄。

若说当年那位威震四海的宁远侯谢长林是个传奇, 那威远将军谢洵则是唯一一个能延续神话的人。大周开国至今功臣名将比比皆是,可保全身后名的同时还能让后代继续将此基业发扬过大的人却没几个。

打江山容易,守江山却难。老侯爷生前立下的功劳如同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这世上之人只会歌颂英雄年少有为,封侯拜相,而不会赞扬一个继承衣钵无功无过的人。

谢洵不是嫡出, 他没有高贵的出身, 也不够聪慧, 从一开始他就不是老侯爷最得意的儿子。可是就是这样的他,跟随着老侯爷十年如一日的在黄沙里摸爬打滚,也只有他谢长林年迈后独自一人撑起了西北,筑起了一道道铜墙铁壁。

可谁能想到,这面墙最终坍塌在自己人手里。

自西北兵败的消息传回京城,朝廷看似是就军马一事进行严惩,可最终责罚的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被推出来当死棋的人。

齐永春凭借自己三寸不烂之舌将此事同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最让人意外的还当属永宁侯,她的二叔谢淮。

谢禾宁自小被祖父教导,一家人同气连枝,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即使这些年父亲不在家时她们母女在谢家这座高墙里过得并不如意,也从来没有任何怨言。

她从前总觉得,手足之情虽会有些摩擦,终究还是要相互挂念的。

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的这个想法有多天真。

自威远将军谢洵去世后,隆德帝亲定谥号为‘忠烈’,并封他发妻为一品诰命夫人。人死不能复生,谢禾宁要的也从来不是这些个身外之物,她要的只是一个真相,一个谋害他父亲的公道。

偌大的侯府挤满了前来悼念的人,有官员、亲属、更是有一群多年来跟在谢洵身边东征西战的将士们,四周哭声抽泣声逐渐交杂起来。

随行回来的将士一路上都绷紧了神经,强撑着维持队伍有序稳定,然而在此时他们就像是冲破坍塌的节点,那种崩坏的氛围已经无法控制的弥漫了起来。

威远将军死了。

这句话就像是噩梦一般压在所有谢家军的心头,他们这些人里年长些的从前跟随在老侯爷身后和谢洵称兄道弟,年轻些的则是被谢洵一手栽培出来的。

在他们心中从前的老侯爷谢长林,如今的主将谢洵就是他们一生要追随的方向。

他在,谢家军则永远在。

可如今威远将军他不在了,仿佛直到这一刻,他们才觉悟这场败仗不仅仅让他们失去了主将和兄弟,更重要的是他们失去了今后前行的方向。

谢禾宁在父亲下葬后一直很平静,她所有的泪水和哭喊都随着那场大雨淹没在春日里。

她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要坚强起来,嘱咐陈侍卫将悲痛欲绝的母亲护送回了江南老家,如此她便可毫无顾虑的同侯府这薄情的一家人要个说法。

晚上西苑的杜妈妈忧心谢禾宁,怕她受不了刺激出什么意外,守在外面隔间里,时不时的要提着灯笼起来到她房间看一看,确认她有没有好好睡觉。

但是今夜她过来时发现谢禾宁不在房间里,她穿好衣服慌忙的到了门口,却见谢禾宁穿着一身白色的单衣正站在院子里。

外面还下着毛毛雨,今夜无月,四下一片漆黑。

谢禾宁听见回过头,望向杜妈妈。

明明是这样黑的夜里,杜妈妈却一下便看清了她红着的眼眶,里面包裹着的盈盈泪滴。

杜妈妈心口涌上一阵酸涩,她最明白她家姑娘的性子,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不愿意说。这些天她看着镇定的处理完将军的后事,可她知道姑娘一直都没有真正的释怀下来。

杜妈妈撑着伞,将外衣披在她身上时入手一片冰冷,不知她在这场夜雨里站了多久。

谢禾宁看着杜妈妈红着眼眶走近,眼里的泪水像是再也无法控制,钻进她怀里空哭流涕。

她用温暖的怀抱仅仅包裹住谢禾宁,主仆二人的泪水在此时都无声的流进了这场雨里。

那晚过后谢禾宁生了一场大病,在院内躺了许多日方才能下床起身。

次日听闻永宁侯下朝归来,谢禾宁挑了个合适的时间想去同她二叔谢淮谈一谈。

谁知刚走进正院,经过窗户旁便听见里面二婶婶和五妹谢朝云的交谈声,谢禾宁敏锐的从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便停下脚步躲在廊柱暗处里侧耳听着。

谢朝云甜美的嗓音自屋里传来,她依偎着母亲,语气中是掩饰不了的担心:“娘,我们这般行事若是被四姐姐发现了不会出什么事吧?”

“云儿放心,在这侯府里没人敢到那丫头面前多嘴去。”胡氏道:“谢禾宁算个什么东西,这些年若不是她那个庶出的爹给朝廷立了点功,谁会正眼看她?”

谢朝云似乎是还不放心,继续说道,“可是她毕竟如今在宫里做公主伴读,皇上宠爱姑母,顺带十分喜爱这位记在姑母名下的乐阳公主,有公主护着万一哪天她查到咱们头上该如何是好?”

胡氏嗔怪的点了点谢朝云的额头:“即便是宠爱那也不是你姑母的亲生女儿,不过是个公主又不是皇子,将来迟早要许出去和亲的。如今众皇子中当属皇长子最为出众,册封为太子那是迟早的事,待他入了东宫,我的云儿就是太子妃了,到那时大权尽在我们手中,还怕她一个庶出的丫头翻了天不成?”

谢朝云娇嗔的害羞道,“娘,你又乱说,这亲事还没定呢。得等了陛下赐婚方才作数。”

“皇长子都亲口说了,此生非你不娶,咱们家这回给了皇长子这般大的人情,他怎么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母女俩笑作一团。

站在窗外的谢禾宁将这一段对话一字不落的听在耳里,顿时犹如五雷轰顶,呆呆的立在原地。

她猜想谢淮在朝堂上对此事表现得十分反常是事出有因,肯定其中有着她所不知道的利益纠纷,可她万万没想到谢淮已经导向了皇长子李昌烁的阵营。

怪不得当时朝臣问责户部时谢淮却处处替他维护,

怪不得谢家此番损失了一位将军却对此不闻不问。

她以为最多只是官场上的利益纠纷,未曾想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滔天权柄。

谢禾宁突然觉得有些讽刺,讽刺到十分好笑。

谢朝云说得对,这事还没定呢,需得皇帝赐婚方才能作数。

第38章 恩惠

威远将军的葬礼结束后, 京城又恢复了往日的热闹与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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