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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想让我这么做的,我只是回应你的期待,有什么错?”
沈渊一怔,扼住他喉头的手旋即用劲一寸,低喝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让你做过这种事?”
“咳……”空气被汲取,方煦不由握住沈渊的手腕,难受地咳一下,却仍不怕死地看着他笑,“你当然不记得,因为你忘了,可就算你想不起来,罪魁祸首仍然是你啊,哥哥。”
方煦的话仿佛迎面撞来的石钟,沈渊如遭雷击,顿在原地:“……你什么意思?”
也许是这话的冲击力太强,他的手明显卸了力。
方煦趁机从他手下挣脱出来,揉了揉浮出指印的脖子,一边看着呆愣的沈渊,微微一笑:“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哥哥,你想为了一个外人杀我吗?”
“但你知不知道。”他说,“最想让他死的,是你。”
跪坐在地的沈渊茫然抬头,讷讷看着他。
记忆空白的人是张谁都可以勾画的白纸。
有记忆的人可以做出正确选择,对虚假的答案嗤之以鼻,但沈渊有太多空白了,凌乱的蜡笔涂在纸上,他根本分不清真假。
方煦每次说出的话都叫他震撼。
他不愿相信他说的每个字,可他的心里蹦不出一个反驳的字,就像默认了方煦的话,笃定了他话中的真实性。
淡下去的剧痛又在脑中炸开,疯啃着他的神经,像要把他一寸寸蚕食。
痛感放大了他的感官,时间仿佛变得格外缓慢。
他能感受到心脏鲜红的一放一收,也能感受到血液裹挟着红细胞流过血管,更能感受到方煦又在他面前蹲下,抓住他的发向下一扯,迫使他仰头,近距离相视。
白光下,方煦眼里闪动着掩不住的猩红狂躁,但他开口的语气却极为平静:“我后悔了,凭什么你没有记忆依然像以前一样在意他们,忽视我们。”
他缓缓道:“我讨厌以前的你,更恨现在的你,明明这个家才和你有血缘关系,你为什么总对他们好,却对我们视而不见,就因为……他们是你说的主角吗?”
他说:“你不能和他在一起,他根本不属于你,就算不用他,我也会再想别的办法留下你。”
“哥哥,”他放轻声音,语气幽远,如海上袅袅浓雾,蛊惑迷航之人,“想起来吧,以前的你根本不爱任何人,你现在以为的喜欢,都是假的。”
*
沈渊又晕了。
头实在太痛,痛的他快要发疯,他最后撑不住,终是双眼一黑,昏了过去。
沈渊这一觉睡的极不安稳。
梦里,他乘着一叶孤舟,独自飘荡在浓雾弥漫的海域上。
裹住他的云雾湿冷入骨,他茫茫然抬头看,发现这些雾中流动着模糊的光影,仿佛一幕幕皮影戏。
沈渊不由自主被吸引,身子倾出,一只手搭着船沿,一只手想要拨散云雾,看清后面的影。
但他指尖还没够到湿雾,船忽然一翻,他掉进了水里。
冰水钻入口鼻,仿佛扼住他喉头的手,无情剥夺了赖以生存的空气。
他没有力气挣扎,任凭海水将他包裹、沉寂,快要溺毙的时候,他脑中猛然冲出许多杂乱的画面,短短几秒,涵盖了他短暂的一生。
他看到自己降生,被一对夫妻怜爱地抱在怀里,和双胞胎的妹妹一起长大,却在某天分别,再也回不了家。
他看到他进了一家孤儿院,无人看管的他性格乖戾,却被一个女人拉住,自此学乖。
他看到长大以后的他参加了女人的葬礼,为水晶棺献上一只白玫瑰,然后进了高楼大厦拼命工作,却在某天沉睡在不见光的出租房里。
这辈子活的真的好累。
沈渊仅是沉沉看着,便这么认为。
他想闭上眼,却有璀璨的光流出,刺开了他的眼皮。
有对双胞胎降生,年轻的父母喜悦异常,亲自布置了婴儿房,墙壁绘着梦幻的星云和宇宙飞船,顶上悬挂着叮当作响的星星灯。
母亲夜里会给他们讲睡前故事,临了会温柔地吻他们的额,笑着说晚安,爸爸妈妈很爱你们噢。
父亲虽然有些严厉,不善说爱,但见到他们受委屈的模样,会立马挽起袖子上门,和别家小朋友的家长「柔性理论」。
幼儿园放学,父母会雷打不动地亲自接他们,把他们护在中间,拉起他们柔软的手,在万里无云的天空下,在婆娑的树影间,笑着带着他们肆意地腾空跑。
幼儿园有很多手工课,他们学会了折星星和折千纸鹤,在母亲生日时送了几串千纸鹤和两罐星星。
“妈妈,生日快乐!我们也很爱你和爸爸!”
烛火下的母亲喜极而泣,留下的星星纸鹤留存至今,时不时便在夜里拿出来看。
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一帧一帧在沈渊面前飞驰。
他看见了一见面就拌嘴不断的青梅竹马,也看见了宛如琉璃石般美好的少年。
新年的烟花在他眼前绽放,星空下的誓言令他怦然心动,掌心留存的温度渗入皮肤,钻进灵魂。
但这美好的一切,都被一个冰冷的声音破坏,一锤落下,在镜面砸出无数裂缝。
——「沈渊,回家,这里不属于你,他们和你没有关系。」
话落。
蓦然间,一片片尖锐的记忆碎片刺向他。
他把家人甩在门外,进房前冷漠嘱咐:“我要回家,别打扰我。”
他撑着脸看裴樊,感慨:“可惜可惜,有这么一张脸却是个大变态。”
他和裴樊一次次并排站在暗处看阮裘受难,却不曾上前施以援手,而是袖手旁观,怜悯暗叹。
纸笔沙沙摩擦,他见到一行行字在本子上铺开。
「方煦是不是偏离剧情了?和我想象的好不一样。」
「裴樊不愧是男主,变态程度稳定发挥。」
「今天看见另一个主角了,看到他我才想起一件事,这里既是书中世界,那我回不去的原因之一,是不是因为他的故事没结束?如果他死在结局,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没忍住和人动手了,好处是和主角有了点关联,正好打听点消息,摸出他的兴趣爱好,助他和裴樊在一起,早点送我回去。」
「谁有良心?反正我没良心,有了良心我还怎么回家。」
「这里都是假的,他们又不是真正的人,我有什么好愧疚的。」
「……」
「……」
日记一页页翻过,沈渊看见它以讲述的形式,最终停在了某处,上面写着:
「阮裘,对不起。」
最后一块拼图嵌入,所有记忆倾数回归。
沈渊压着磨心的绵延钝痛,猛然爆发力气,挣脱出束缚他的冰海。
他从海面破出,睁眼便被日光刺痛。
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