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彧开车载着柏巽川,俩人去了酒店附近的一个小餐馆,找了个角落坐下,点了几个菜。
服务员问他们要点什么酒水饮料,花彧看了眼柏巽川,问他要不要来点酒。
“酒”字就像一个钩子,勾出了柏巽川之前的记忆,将他勾回了那个他不小心喝醉了的夜晚,舌尖好像又品到了梅子酒的甜腻。
他想到了自己让六儿说他自己的故事,六儿说他没故事;想起了对方的沉默不语;想起了对方没能遮掩住的不高兴——那个时候他还在以为辰巳喜欢的是方晟。这个猜测其实猜得也八九不离十,六儿确实在自己提起方晟的吃了醋,可那个让他嫉妒的源头原来是在自己身上。
柏巽川都没敢继续想自己还说了什么傻话,有些话他说的时候真的没那个意思,可是落在辰巳耳朵里到底是蜜糖还是尖刀他也不知道。
花彧坐那儿看着沉默不语的柏巽川面色越来越沉,叹了口气,告诉服务员:“先来两杯水吧,谢了。”
服务员很快倒了两杯柠檬水上来,花彧推了一杯到柏巽川面前。
“谢谢。”柏巽川勉强扯出一个笑意,端起玻璃杯抿了一口。
花彧放松了背脊,单手撑着头看着柏巽川。
柏巽川被盯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自己似乎一直被注视着,怔了怔,问花彧:“怎么了?”
花彧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柏巽川的手机突然响了。
柏巽川着急忙慌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看,是辰巳打来的,赶紧接了起来。他自己都能听到自己脱口而出的“喂”有多急切,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却不是辰巳的声音。
是他表嫂瑶缦。
“喂?小川呐?我是嫂子呀。六六让我跟你说一声,他到家了,让你别担心他。”
“哦,好的,到了就好。”柏巽川轻声应着。
接着他听到电话那头的瑶缦的声音变小了些,明显不是在跟他说话:“跟你叔说话不?不?行行行,不说……这孩子不知道怎么了,叛逆期吧。那就不说啦,你忙吧,你忙。这两天谢谢你了。”
原来辰巳就在瑶缦旁边,可他半句话都不想同自己说。
柏巽川跟瑶缦来回客套了几句,收了线。他把手机重新揣回口袋,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那杯水上,却没有真的在看杯子。他的目光飘远,又想回了醉酒的那天,想到辰巳就靠在自己耳边跟自己说他不要离开。
想着想着,柏巽川有点委屈,他发现自己竟然比沈舟还要蠢,什么话都信。
小孩子的世界多新鲜啊,今天脑子里有点想法明天就能换个截然不同的,他们接触的太少,了解得太少,等他们走进更广阔的世界,谁还会惦记以前在井里望过的那片蓝天呢?
花彧一直没吭声,在对面观察着明显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柏巽川,他觉得柏巽川现在的状态都可以用失魂落魄来形容了。这人身上原来有的那些在人前的机敏,此刻荡然无存。
花彧玩了会儿玻璃杯上凝起来的水珠,也没看柏巽川,像是随口一说般轻巧:“你俩闹翻了?”
柏巽川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他面前还有个花彧。
“啊?哦……没有,也算不上。”
确实,要说闹翻,那也算不上。闹翻那是得双方都做出反应才能有的结局,自己现在跟六儿的状况,更像是被单方面分了手——还是嘴上说着喜欢的那个主动断了联系。
“你伤他心了。”花彧说了一句没有起伏,却很是肯定的陈述句。
这话有些突兀,柏巽川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看着花彧眨了眨眼。
花彧笑了:“他跟你说心里话了吧?全盘托出了,你没接受。”
他用词委婉,可知道的人都能明白。柏巽川就立刻听懂了,原本就大的两只眼睛骤然又大了一圈,不过下一秒便随着他皱起来的眉头,眯了起来。
花彧却微微一笑,掀起了另一个话题:“我来跟你说个故事吧。”
柏巽川没有回应,却也没有打断,于是花彧便接着讲了下去。
“有个小孩儿,他从八、九岁左右开始,就已经很少见到他爸妈了。他总是被迫流走在各个亲戚之间,寄住在别人家里,短则一两个月,长的时候也不过一两年。有些亲戚虽然说是亲戚,但在他住进去之前,见都没见过。那些人同意让他住进去的理由各不相同,但让他离开的理由倒是出奇的一致。都说这个小孩太让人难受了。当然,对外的说辞会尽量拣点无关紧要的说,反正都是些粉饰太平的场面话。对小孩的父母也就一句,说抱歉,孩子跟着他们可能不太适合。”
“小孩儿很早就习惯了这种打游击战一样的日子,觉得在哪儿呆着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反正他永远都只有一个人。他其实也不是有什么让人一看就会想要远离的特征,只是太不擅长与人交流,眼睛又是天生就不是很有神,总给人一种阴沉沉的印象。其他小朋友就不愿意跟他做朋友,大人也不喜欢这种,毕竟谁不喜欢那种看上去长得水灵的,活泼可爱好逗的。小孩儿还曾经听到过亲戚在背后偷着议论,说,你看,他父母各自成了家,谁都不要他,说不定当初他们离婚就是因为生了这个衰星。”
“把他从这样的日子里救出来的,是一个……咳,那人那年十九岁,就喊他十九吧。十九是小孩儿的一个远远远房亲戚了,小孩儿也没见过他,只听说过十九高三那年爸妈车祸,都去世了,他爷爷奶奶也离开得早,唯一一个三代以内还活着的直系亲属就是他姥姥。他姥姥也不怎么管他,平常他都自己住自己家,偶尔周末才会去看看他姥姥。就这样一个人,他把小孩儿接回了家。小孩儿后来也问过十九,问他为什么接自己过去,还让他一待待了那么久。十九说他也不知道,可能是大房子一个人住着太渗人了。但后来,他又说,其实刚接过去的时候他看着小孩儿心里有点后悔,因为他发现本来就渗人的大房子在有小孩儿以后不仅没有像他以为的那样热闹一些,反而更吓人了。”
“但这些都是后话。十九肯那么直白地告诉小孩儿的时候,小孩儿已经长大些了,也早不是原来的样子了,虽然没变多开朗,但是不沉闷了。因为他发现自己不再是孤身一人,在他寂寞、气馁、难过的时候会有一个人始终陪在他身边,给他安慰,给他鼓励。那种感觉很特别,就像原来一直站在会下陷的泥沼里,这下突然能实实在在地踩到地面了。踏实。”
服务员端上来了菜,花彧停顿了一下,喝了几口水。
等服务员走了,柏巽川问:“后来呢?”
“后来……后来小孩儿发现,他已经离不开十九了。十九不仅是他最亲近的人,还是他想放心尖上的人。直白点说,他爱上了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