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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姨32

“什么神血?”祝青孟直觉不妙,心跳乱了节拍,慌张地跃动,厉声质问祝炜。

无人答她。

低眉敛目的侍从手捧一盏小皿,快步上前,于祝青孟左前方恭恭谨谨地双膝跪下,小皿高举过额,明晃晃地呈入她的眸。

小皿不过半掌大小,一眼掠过便看透了。

里头一汪粘稠赤色的液体,微微凝固,侍从如此动作,它亦只是浅浅荡漾。

祝青孟不住皱眉,这所谓的“神血”,自有一股挥之不散的腥甜,她多看几眼,诡异气味几乎要顺着视线侵入她的脑海,占据她的意识。

她从未闻过如斯腥甜,下意识地不喜,但现下受制他人,避无可避,唯有自欺欺人般“唰”地扭首,不再看它。

能远离几寸是几寸。

她不看神血,祝炜的冷笑却是避无可避,“这是为你的补全十二月相的神血,你以为是什么?”

“只是如此?!”祝青孟怒上心头,“若是要为我刺青,又何必捆我于此!”

祝炜充耳不闻,询问侍从:“什么时辰了。”

“回族长,已至子时。”

祝青孟深觉不妥,努力支起身去看祝炜:“刺青又不讲究时辰,你到底要干什么!”

祝炜接过健仆递过的布帕,布帕自热水中捞起,绞干净,暖和舒适,他慢条斯理地擦净每根指缝,拭罢右手,才赏了祝青孟一个回答。

“青孟,你及笄的刺青,阿爹亲自来,你不欢喜?”

不对,不对,哪处皆不对!

祝炜狼心狗肺,何时扮来的慈父模样?

祝青孟心跳愈来愈快,太阳穴不停鼓动,一下,又一下,如擂鼓般于她头上青筋处猛锤。

她呼吸急促,双手徒劳地虚握成拳,攥不住任何生机。

浑身血液快速奔涌,无不指向一个事实——

她忘却了极其重要的关键!长腿??老阿?姨追[?更整[?理

究竟是什么?

从四岁起的每年生辰,祝青孟或许没有隆重的生辰宴,但一年一次的月相刺青必然到来,它刻于手背之上,随她年岁一同增长,犹如忠诚的小树,一步一步,与她一齐枝繁叶茂。

垂髫之龄到豆蔻年华,起初的零星月相,慢慢簇拥着主人成长。

直到今日,她所缺的月相,唯有一轮满月。

月相们拱卫着缺席已久的空白,等待满月归来。

十二月相的纹样,听似神圣,实则在祝家中不值一提,至少今夜以前的祝青孟,理所应当地认为了十余年。

祝家崇尚图腾,从上到下皆有刺青,仆从是瑰丽的胸膛刺青,妹妹们与她不同,纹的是脚腕处。

祝青孟和她们嬉闹时看过,是一朵盛开的六瓣花,似真似假,恍然与族中巨树结的花蕊略微相像。

人人刺青,她的十二月相不过是纹样不同,刻的年限又长些,且用的汁液和她们相当,同样是乌黑藤蔓碾作的墨汁,何处不妥?

为何及笄的刺青,劳烦祝炜亲临,非得用这来历不明的神血?

祝炜擦毕手,挑了柄细长锋利的单刃刀,不大,长约一掌上下,接过神血,眼瞧着要开始所谓的刺青。

他仅仅走近一尺,那阵令人眩晕的腥甜再次席卷而来,熏得祝青孟神思发昏。

祝青孟仿若浸泡于大水缸里,张大嘴,想汲取新鲜空气,然而吐出几个小泡儿,换来迫不及待奔来,越发浓郁的噬人气味。

神血……

她挣扎地闭目,略略抬首,睁眼时,高悬夜空的下弦月撞进她的视线。

祝炜似乎吩咐侍从数句,撩起衣袍,抚过祝青孟的手背,像是打量刺青的落刀处。

侍从答话。

然而身旁一切,全然被祝青孟抛于脑后,她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感受到祝炜的恶心触碰,她知晓所有,但满心满眼,此时此刻,只有下弦月。

冷清的下弦月。

祂是山岳间亘古长存的铜钟,遥遥一撞,咚——

蓦然叩醒身陷囹圄,惨受蒙蔽的祝青孟!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色无形的波纹以她为起始,瞬间荡漾至整个祭坛。

霎时,祝青孟眼前现出一堆高高焰火,曳动的橙红火光破开夜色,闯入她的眼瞳。

它相当旺盛,隔她极远,然而焰侧扭曲的高温,似乎直直燃到她身前。

篝火恒久地燃烧,它长久存在于此,祝青孟撤去一叶障目,才得以知晓。

火光,神血的腥甜,轻微的拖动声,重重叠叠跪伏的仆从们……

此间从未离去的琐碎,一齐涌进祝青孟的五感!

远处一方下陷祭坛,伶伶仃仃躺了几个人,隔得过远,面目稍稍模糊。

她们温顺地诡异,任由赤裸上身的健仆一左一右架起,毫不抵抗。

健仆训练有素,把她们挨个架至篝火旁,跪下,唇齿张合,吟诵些祝青孟无法耳闻的话语,便将她们抛入火中!

咻。

祝青孟瞳孔缩成一粒小点,来不及阻止祝炜将将倾倒神血的举动,失神大喊:“不要!!”

失去生机的豆蔻少女们,焰火无悲无喜地全部吞噬,火舌无情,舔舐上她们尚且稚嫩的姣好脸庞。

芳菲四月的桃花,怎能阻挡火焰的脚步?

不过是为其燃烧添上几分哀色。

焰火的速度无人能敌,很快便吃尽少女脸颊,露出森森白骨。

白骨的黢黑眼眶,隔去重重人海和夜色,遥遥与祝青孟对视一刹。

是死去多时的道别。

祝青孟心跳突然一顿,随即胡乱鼓动,千言万语到嘴边,刚想开口,辛辣液体瞬间倾倒于她手背之上!

“啊!——”

祝青孟近乎嘶吼般喊叫,道不出第二个字。

无他,实在太痛。

谁知看似平平无奇的神血,会有腐蚀的霸道力度。

祝炜只是倒了一半在祝青孟的左手,她便疼得紧闭双目,眼尾沁出大颗泪水。

神血自有规则,虽说倾倒是随性而为,它却像凭空长出眼睛,亲亲热热地汇聚一团,缓慢挪动至祝青孟手背众星拱月之处,静静定下。

神血每动一下,祝青孟便多痛几分,它明明只在表肤,疼痛却深达她的脑海,乃至魂灵。

她额角凝出密密麻麻的汗珠,颤抖着忍受不该有的苦楚,“祝炜,我,我要杀了你……”

祝青孟牙齿磕碰,好几下不慎咬到舌头。

短短一句话,耗尽心神。

“哦?”祝炜好整以暇,“青孟,你在说什么,声音太小,阿爹听不清。”

神血已然定好位置,但非完整圆形,祝炜不满意,一手撩起袍袖,一手握刀,于祝青孟手背,潇洒刻下规规矩矩的圆。

神血得了范围,乖巧渗入圆内,不再左支右绌。

它讨着好,倒是苦了祝青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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