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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一阵间隔拂过,似鸟羽飘飘,些许泛痒。
庭昀迷迷糊糊被无形的风唤醒,很轻柔。
没有追杀,没有尖酸刻薄的讽刺,他浸在似梦似醒的恍惚缝隙,深深陷入安和祥宁,几乎不愿睁眼。
饥饿与疲惫蚕食了庭昀本就不甚康健的精神,睡着之前我在何处?他有些记不清了。这一觉太深太沉,无梦,人在虚幻里打滚,醒来后,下意识地抗拒不确定的现实。
风并不催促,它静静等待。
庭昀擦擦眼角,陡然睁眼,大片白色亮光太耀,晃得他瞳孔一缩。他有着棕黄的瞳仁,配上一对毛茸茸的棕红狐耳,越发像可怜可爱的小兽。
离他两个身位处,燕清侧倚窗边,凭栏远眺。
一扇窗开了半阙,不知来处的风,断续进入舱内。
她一身月白曲裾穿的随性,宽宽松松,先前腰侧的长剑,被主人解下平放在地。透明琉璃封住窗,日光是无法阻挡的,尽数倾泻于她身上,曝露于融融日光的侧脸,白皙干净。
窗外云彩快速后退,消失之后,蔚蓝广阔的天徐徐展开。
庭昀看呆了,他后知后觉,自己从来没离遥远的苍穹如此之近。往前高高在上的蓝天,如今居然触手可得。
远处飞鸟现身,鸣过几声不甚清晰的啼叫,又展翅俯身,重新沉没于茫茫云海。
……等等,他们,他和燕清,是飞在天上?
他脚踏实地长大,离开地面的机会,除去跳跃爬树,便是被打时凌空的短暂瞬间,从小长于静县山野的土包子庭昀,简直要重新建立世界认知。
“庭昀,你睡了三日,终于醒了。”燕清转过身,一双杏核眼倒映出云海波澜,透彻晶莹,“身子可还有哪处不适?”
她剔透如玉珠的美目配上华发,加之身后轮廓一圈暖黄光晕,白上加白,乍看之下,恍惚成了最最精巧的冷艳偶者。
偏偏霜雪外表下,流转一颗蓬勃的烈焰心。
庭昀与她初相识,当日夜黑风高,唯有劣质烛火,黯淡了美人本该绝代的风采。今时天色晴好,老天赏脸,牛鬼蛇神都照穿了,她的容貌经日光一衬,愈发不可方物。
庭昀受她注视,脸渐渐红了,“我,我好多了。”
他不知道,羞涩的红晕漫延而上,连狐耳根部的细嫩肌肤皆红透了,刚刚醒来困倦尚存,人又乖巧,现下立时化作一个小小的红橘子。
酸甜可口的红橘子,燕清暗想。
“不用着急回答,感受下饿不饿?”
庭昀原本只是下意识客套,不愿让燕清多担心,但他摸摸肚子,惊讶发觉竟真的不饿了。圆圆的眼诧异,稍稍睁大,充满求知欲地望向燕清。
燕清笑道:“看来润心丹对你有效,那晚夏侯泊灵威暴乱,你身体太虚,饥饿过久,冲击下心神不定,几处相加,你就昏厥了。”
她凭空变出一个深青色的细口直瓶,递给庭昀,示意他收好。
庭昀接过,好奇地倒出几粒白色小丸,凑近一嗅,甜香扑鼻。他动作自然而然,不觉得何处不妥,其实最大的迥异,便是他对待燕清时的放松与熟稔,全然的信任,不设防。
于思考之前,似经历千百次般,手便接过了。
燕清欣慰,不愿点破行云流水的自然,继续道:“润心丹主效是静心宁神,也可充饥,若是腹中空空,又怎能真正静心呢,是以我劝制丹者添些饱腹的材料,一起炼了。”
一百一十年前。
天幕门。
地处敕洲西南的毓城,暮色向来瑰丽,断崖之上的天幕门有大河流经,砰然迸裂的水花更为此地的晚霞增色许多。
河流自崖顶俯冲而下,湍急,声如雷鸣。然河道曲折,绕过几个弯,坏脾气的流水也得不情不愿地变慢,重新按规矩来,该在哪在哪。
安静的河道边上,是天幕门的炼丹室。
燕炔清蹲在岸边,百无聊赖地拨弄水中乱躲的细尾小鱼们。她黑发乌眸,长发未挽成髻,简单别于耳后,发梢被溅起的水花沾湿了。
小鱼们很是惊慌,无头苍蝇般乱窜,却不得其法,始终没法摆脱可恶之手的桎梏。
燕炔清舀起一握水,随意凝作几团水球,形状千奇百怪,不方不正。
一道冷冽的少年声音在她背后出现:“无不无聊。”
燕炔清侧侧身,水球便映出少年面容,载体是崎岖的,人是俊秀姝丽的。水球里的少年,怀抱一柄崭新的银白长剑,面无表情地目视燕炔清。
此人与庭昀一模一样。
燕炔清点点水球,破了,“哗啦”倾泻。融入水中的瞬间,小鱼们似得了赦令,监禁解除,忽的一窜,眨眼消失。
她慢悠悠地起身:“宋已箐炼成润心丹了?”
少年摇头,递剑,剑身光洁,燕尾纹样流淌过晚霞:“刚炸了个炉子,急匆匆去向管事申请新炉了。”71〉0〉5﹑8%8<5︿9︿0﹀日%更
“宋已箐一月得炸多少丹炉?”燕炔清接过长剑,准备擦拭,“来了大半日,他忙着炸炉,青孟要闭关,无名啊,一个偌大的天幕门,竟无我们解闷的处所。”
“至少晚霞很美。”燕无名轻轻一纵,落至一块灰黑大石,屈腿坐下。
天地悠悠,暮色渐暗,混杂橙红紫蓝四色,如缓缓谢幕时舞姬掂起的裙袂,奇幻艳丽,然终究离去。
他身处其中,有种不可言说的抽离感,寂寥而孤独,仿佛随时飘散。
燕炔清不乐意见燕无名烦闷,吹一口长哨,“呜——”
一只雪白雏鸟应声而来,黑眼睛圆胖身躯,是弦弦。它本想落在燕炔清臂上,但她向燕无名处挑挑眉,弦弦扑棱翅膀,歪头,懂了。
乖巧如它,早知燕无名不喜旁人触碰,旁鸟亦不可,于是优哉游哉,飞至灰黑大石上左右巡视一周,觅个微微下凹的小窝,美美卧好。
燕无名看它。
弦弦报以无辜:“啾。”
燕炔清满意,这一打岔,他那股疏离便破了,“我去瞧瞧宋已箐如何。”
转身刚走两步,焦糊味冤魂不散,迅速缠上她。燕炔清像踩到污秽一样跳脚,掩面后退,怒气冲冲大喊:“宋已箐你到底炼的是润心丹还是杀人药!”
“对不住,这次似乎顺序有误,弄得气味不佳……”宋已箐没有露头,隔着门扉心虚道。
“你不若把饭食也一道丢进去炉子炼了!”
燕炔清的气话,却为宋已箐提供了一条光明的康庄大路,他恍然大悟:“有理,有理,我怎没想到这层,果然当局者迷。”
来不及多言,又热火朝天开始新一轮炼制,“炔清,我待客不周,让弦弦伴你们吧,回见!”
门“嘭”地重重关闭,摔在燕炔清面前。
她无语至极,燕无名倒开怀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