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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在两排罗汉像间挨个传递,碰到中间的香炉,又被反弹回来,撞得小和尚打了个冷颤。

听见弘轩的名字,拿着扫帚的小和尚犹疑了一下,抬眼看了看门口站着的青衫长发持刀的男人,他与这灵光寺格格不入,却自称是主持弘轩的师弟。

小和尚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眼前的人,是继续叫施主,还是按照辈分唤一声师叔。他扔下手里的扫帚,回头看了看远处的钟楼,又看了看钟楼顶上越升越高的太阳,老老实实地回答:“师傅已经闭关半年有余了。”

“可是在怀朴堂?”男人问道。

怀朴堂是灵光寺的禁地,只有历代主持可进,普通的香客是不会知道这样一处地方的。小和尚茫然地看着男人,不敢回答,却也不敢阻拦男人往里走去的脚步。

那人对灵光寺很熟悉似的,一路穿过十多间佛堂,从正打坐诵经的僧人们身边走过,毫无忌惮地拿着长刀经过一座座佛祖的眼下。他抬头和佛祖的慧眼相对,神佛慈悲,而他目怀讥讽。

在香火弥漫和木鱼悠长中他走完最后一间佛堂,用刀砍断后门的铁锁,推门出去,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辽阔空地,正值初春,草芽刚发新绿,他站在其中,青衫和竹刀与周遭和谐地融为一体,正如他生于此,长于此。

“施主,请回吧。佛门圣地,施主已扰了主持修行。”虚空里传来重叠的声音,带着强大的几道气流冲向男人,把他向门外推去。被推的人却依旧站在草丛里岿然不动,只轻轻用刀挡了一下,那些气流就被击退了,他对着那些声音笑语:“小和尚们,见了师叔还不行礼?你们师叔我用这些小伎俩的时候你们爹爹都还在吃奶呢!”他凌空几米,拔出长刀在空中环指一圈,刀的青光将日出的霞光都悉数吞噬,聚拢成一束巨大的光剑朝东南方劈下。

巨响过后,光芒散开,人落地,刀入鞘。原本空旷的草地上躺了一圈痛苦挣扎的小僧,被他们围在中间靠功力隐匿的一屋石室也显露在阳光下。

那人进入圈中,一掌劈开石门,被门内涌出的冷气冲了一下后,走进了漆黑的石室里。

石室空间不大,一堂一室,佛堂里两尊佛像静默站立,书室内三排书架摆满了经书。佛堂的中央,石制的打坐台上坐着一个一身灰衫的僧人,敲击木鱼的节奏丝毫没有因外人的闯入而扰乱。

闯进来的男人兴致满满地在石室里漫步一圈,摸了摸两面的罗汉像,翻了翻书室里老旧的佛经,在佛像面前巡视一圈,而后缓缓走到僧人跟前,背对着佛像盘腿坐到僧人对面,与他膝盖抵着膝盖,看着他诵经。佛与僧之间,隔着人。

“弘轩大师,我是来赎罪的。”那人看着僧人的脸,那张脸因为久不见阳光而格外苍白,他伸手在那张脸上轻轻蹭了蹭,也因为石室里经年的冷气而冰凉。

僧人没有躲闪,依旧闭着双眼,片刻后询问:“何罪。”

“不知。”男人回答。

“不知,便无罪。”

男人的目光停留在僧人的木鱼上:“既无罪,师兄可还认我?”

“贫僧并无师弟。”

男人冷笑一声:“连黄髫小儿都知道惠岸大师一生只有两个弟子,大弟子弘轩,小弟子弘无。如今我坐在你面前,师兄却不认我。”

“弘无早已归入凡俗,世间已无弘无多年了,施主,”僧人缓缓睁开眼睛,和面前的男人对上目光,“你的名字是贺海楼。”

男人应下了这个名字:“我杀人时,便叫贺海楼,渡人时,便是弘无。”

僧人的木鱼声在一阵急促后戛然停下,他摇了摇头:“杀人是魔,渡人是佛。佛不会杀人,魔不会渡人。”

贺海楼拿过僧人手里的木鱼,胡乱地敲击,把肃穆安静的石室扰得一片杂乱,他在一阵噪音里问对方:“师兄,我杀过千百人,也渡过千百人,那你觉得我是什么?”

“功过相抵,放下屠刀,可成人。”

“放下屠刀,为何不能成佛?”

僧人按住贺海楼的手,制止了混乱的音律:“你已破了戒,就成不了佛。贺海楼,下山去吧。”

“破了什么戒?”贺海楼反握住僧人的手问道。

“杀戒。”

贺海楼狠狠捏住僧人的手,执拗地要把对方冰冷的体温捂热些,他急切地问对方:“师兄,若是破了戒便成不了佛,你又为何坐在这里当什么弘轩?我破的当真是杀戒?顾沉舟,你对着佛祖日日打诳语,不敢告诉师傅,不敢告诉佛祖,道行深厚的弘轩大师为何修行总是突破不了最艰难的一关,你把自己关在这里半年,一年,十年又有何用,你终是成不了佛,你早就破了戒,你会和我一样,走火入魔,百毒攻心,触怒佛祖,天地共愤,这灵光寺里所有的和尚都会因你而死。顾沉舟,你为何不敢承认,你早已淌过爱河,进不去这佛门了。”

僧人怔怔地看着贺海楼,仿佛又看见年少时候那个神采奕奕整日和他说笑的小师弟,看见他们一同长大,一同参佛,一同习武,一同立下普度众生的志。

也一同犯下人神唾弃的罪。

“贺海楼,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你休要在神佛面前胡言乱语。”顾沉舟甩开贺海楼的手,从打坐台上起身,走到佛祖面前默默地诵经,想在佛祖跟前找到内心的平静。

贺海楼依旧坐在石台上,手里的木鱼已经被他捏碎,他重复着顾沉舟的话:“年少无知时犯下的错?师兄,如果只是一次错,那你为何也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为何修行时屡屡被心魔侵扰,你每日对着佛祖诵经时,想的究竟是佛,还是我?这灵光寺里处处是你我一起生活的痕迹,你走过的每一条路,摸过的每一块砖,擦过的每一座像,都有我的影子,你究竟修的什么道?佛的道,还是我的道?”他起身站到顾沉舟身后,抢过僧人手里的佛珠摔碎在墙壁上,连同僧人也一起被他推搡到墙上。半年有余的修行被外力打断,顾沉舟已是元气大损,功力只剩下三成,再被贺海楼一撞,生生咳出一口黑血,血污粘在他的灰袍上,也沾到贺海楼的青衫上。

僧人的嘴角挂着血渍,就着那口鲜血,贺海楼吻住了弘轩大师的唇,那是两个少年曾在禅房里做过的事,是让他们破了色戒,生了心魔,往后的日日夜夜都不得安眠的事。

顾沉舟用掌推搡,越是推,贺海楼吻得越是深,连舌头也探到了底,吮他嘴里的血,把最后一丝清明理智的气也快吸走了。他曾躲在佛像身后亲吻过贺海楼,如今贺海楼当着佛像的面吻他,佛祖的目光是嘲笑或者悲哀,他都读不懂。神佛的智慧和慈悲他不曾有一次真的参悟过,他早已破了戒,佛也早已弃了他。

抗拒于是渐渐消弭,贺海楼的吻开始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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