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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海楼的手,冷冰冰的,有些发抖。他将保温杯里的热茶倒在杯盖里吹了吹,才递到贺海楼嘴边,看着他喝了几口后脸色恢复了一些红润。

等在医院做完了全身检查再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四点。除了一些皮外伤和轻微的脑震荡以外贺海楼一切都无碍。顾沉舟打开灯,才终于仔细地看了看贺海楼。他的衣服上蹭了不少黄白不均的尘土,裤脚破了一片,手掌也刮出了深浅不一的小伤口,虎口的地方还留了一条血痕。他整个人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憔悴,眼底出了血,眼神不安地四处扫荡。弯腰脱了鞋后,他在起身时无意识地趔趄了一下。站在他身边的顾沉舟及时地伸手扶了一把,顺势将人抱住,轻轻叫了一声海楼。

“我……”贺海楼呼出一口微颤的叹息,在顾沉舟耳边悄声说,“其实还挺害怕的,那一瞬间在想可能今天就死那儿了。”

顾沉舟的手掌在贺海楼的手背上慢慢地上下抚摸着:“我也吓坏了,其实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开车过去的,胡思乱想了一路,直到看见你好好地站在路边,心才回到该在的地方。我以前还以为我不管遇见什么事儿,都可以从容应对呢。”

“我以前也以为我不怕死呢。”贺海楼自嘲地笑了笑,“今天才知道原来还是怕的,我被甩出去的时候大脑一片空白,后来躺在地上,睁眼先看见了天,然后就听见挺大的几下撞车声,还有人在尖叫。我就在想我到底死没死,有没有缺胳膊少腿。然后我就很后悔,后悔今天晚饭还没和你一起吃,后悔还没等你下班,后悔临时决定要出这趟门。我想如果在家就好了,应该正在和你靠在沙发上看新闻呢。当时真想你啊,真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也怕。”顾沉舟的一只手轻轻揉了揉贺海楼的头发,“我也怕见不到你了。刚才你做检查的时候我在医院楼道里自己做了很多假设,发现我根本无法想象出如果你真的出了很严重的意外,我该怎么办,我的屋檐下没有了你的话我的一切就都成了一片废墟。”

“小舟。”贺海楼轻唤了一声顾沉舟。

“嗯。”顾沉舟在他落着尘土和伤口的脸上亲了亲。

“累了。”

“去睡觉。”

顾沉舟帮贺海楼脱掉衣服,仔细地冲洗擦拭,给每一个小小的伤口都消了毒涂过药,等把干净整洁的贺海楼带回温暖的床上时已经到了日出时分。这些年贺海楼很少再有过睡眠问题,那晚却睡得极不安稳,身体和精神都处在车祸后的惊惧中,期间惊醒了好几次,迷迷糊糊地说着意味不明的话,指尖戳进自己的手心,把结痂了的伤口又扯破流出了血。顾沉舟一夜没有合眼,用温毛巾给贺海楼擦脸缓神,握着他的手小声地说着安抚的话。

断断续续的睡梦持续到第二天傍晚,贺海楼似乎才真的休息好,从柔软的被子里探出一双重新有了光芒的眼睛,略带乏意地看着顾沉舟。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了一个长长的吻,在和煦的夕阳光影下尝了一遍顾沉舟嘴里的茶香味后才满足地伸了个懒腰,向顾沉舟感叹:“老子总算是没死。”

“头还疼吗?”顾沉舟用指腹揉了一圈贺海楼的嘴唇问他。

贺海楼摇了摇头:“但是饿了。”

“饭已经好了。”顾沉舟帮贺海楼把睡衣领口拉好,“吃完饭还想接着睡吗?如果不睡的话一会儿我们回去。

“回哪儿?”贺海楼打了个哈欠。

“回京城。我向外公要了直升机,我休了年假,我们回家一直待到春节后,你在天香山庄好好调养。”

以往的春节前夕顾沉舟都忙着处理年尾的重要事务,以便在假期的时候可以和贺海楼边旅行边过年。突然发生的车祸让他决定改变一切原有的安排,和贺海楼一起回他觉得最安全的天香山庄好好休养。

贺海楼对于车祸的恐惧来得猛也去得很快,但回到京城的每一天他都发现那些恐惧在顾沉舟心里与日俱增。他开始变得敏感,贺海楼离开他的视线超过十分钟他就必定满屋子寻来看上几眼;他晚上开始失眠,有好几个晚上贺海楼中途醒来发现顾沉舟一个人站在阳台抽烟。

“以前都是我半夜睡不着起来吹风呢。”贺海楼裹了一个小毯子从身后抱着顾沉舟,“你最近总是睡不好,要不要让医生来看看。”

顾沉舟摇了摇头,握住了贺海楼的手:“被车祸弄出后遗症了,过几天就会好了。”他坦诚地对贺海楼说,“最近总是反反复复做不好的梦,梦到你不好,梦到你出意外,梦到有人来通知我去认领你的尸体。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我出国那年的怪梦吗,就是那种说不清的感觉,虽然你已经没事了,但我总害怕噩梦成真。我应该以后很长时间都不许你玩赛车了。”

“那就不玩。”贺海楼亲了亲顾沉舟的后颈,“出门也尽量不自己开车,换车的时候再加一级安全保护,好吗?”

顾沉舟生平第一次展露出过分脆弱的一面,贺海楼一口气做了很多上到坐飞机下到过马路的安全承诺后才将他安抚,睡了不深不浅的一觉。而在日出不久后又不见了床上的人影。

贺海楼很能理解顾沉舟心里的不安,于是默默给顾沉舟自我调整的时间,顾沉舟出了一天门他也按捺着心里的急切不去询问,只是分三个时间段发了三条带图的消息给对方,把他安全在家的状态告诉顾沉舟。

又一天的夕阳洒满天香山庄池塘的时候,离开一天的顾沉舟带着一身香火味进了家门。

贺海楼隐约猜到他去了哪里,但是顾沉舟不主动说,他便也不问。直到晚上他们在车祸后第一次做爱,顾沉舟很深地吻他,缓慢磨人地进入他,在耳边不断喊他的名字,握住他的脚踝在上面留了一圈浅浅的牙印,然后拿出一根挂着金属吊坠的红绳系在了贺海楼的脚踝处。

“他们说,本命年多灾多难,它可以保平安。”顾沉舟抱住贺海楼,“我很多次想过你对于我的重要性,这几天我也在好好思考这个问题,我想也许我以前低估了这种重要性,我以为没有你我可能只是不快乐,现在我觉得,没有你,我也不能活。”

贺海楼听见他和顾沉舟交织在一起的心跳。他在脑海里勾勒一圈顾沉舟的行程,早早地出门,去相传最灵验的寺庙,走了很久的山路,在每一座可以保平安的神像前供奉香火,祈佑一份平安和健康。也许他还拿了一些属于他的东西来和神佛做交换,换取贺海楼长久安乐地和他度过此生。贺海楼仿佛听到寺庙里的阵阵诵经声,看到那个向来只尽人事不信天命的男人一次次跪在高大的神像前祈求遥远的神明赐予他的爱人康健平安。

那根红绳后来长久地系在贺海楼的脚踝上,冬天藏进厚厚的袜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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