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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止住了她的反抗,再以蓑衣为她遮挡住风雨后,眺望四面,正辨方向,杨在恩奔到马前禀道:“此处回城反而远,至少二三十里路。倒是再往北去,十来里地,便是长乐坡了。驸马不如和公主先去长乐驿内避雨歇脚!”

他出城到那乱葬岗,就有一二十里路,后四处寻人,又出去了十几里,此地确已靠近城北长乐坡一带了。

裴萧元调转马头往北而去。终于,在这一晚凌晨的子时末,穿过长乐坡下的一片野秋林,拍开了长乐驿的大门。

内中那胡姓驿丞今夜也在,认出夜半来人竟是裴萧元,又见内侍杨在恩带二卫同行,他则携一妇人装扮的女子在旁。她大半的面脸虽被雨笠遮挡,但也依旧能够看出,是位年轻的貌美妇人。

裴萧元新娶公主,此事谁人不知。驿丞猜新妇应当就是方下嫁驸马的公主。

即便不是,因年初裴萧元初到长安投宿于此的那一夜的旧恩,他自也将全力迎奉。虽又心中疑虑,不知裴驸马怎会在如此一个深夜冒雨携了样貌狼狈的公主来此落脚,但怎敢多问,只喜出望外地将人迎入,立刻送到空置着的一间上房里,随后,灯炬、热水、香巾、茶水,熏笼以及备换的从头到脚的干净衣物等,也都迅速送到。

裴萧元闭门返身。

她仍定坐在一张梨木坐床上,雨水打湿了的发髻早就散落,乌发凌乱地紧紧贴于面额和颈项上,愈衬得容颜苍白,眉心间肌肤处的那一点星痕显眼。她目光凝滞,神思不属,似几缕魂魄依旧游荡在七窍之外未归,更不知将身上那件避雨的油衣除下,只任它不停地淌着水滴,身下很快积出了一摊湿漉漉的印痕。

他快步走到她的面前,轻声唤了声公主,见她依旧不应,略一迟疑,低声道了句“得罪”,便自己动手为她脱去油衣。除去,才发现她内里的衣裳也差不多湿透了。

她出永宁宅时,衣物穿得也不多,只在中衣外加了一件紫色缬绣面的夹衣而已。双层的丝面衣料,怎经得起雨水浸透,此刻便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一副躯体的起伏曲线,尽随湿衣勾勒而出,竟是毫无遮掩。

裴萧元只觉眼眶一热,逼得他不敢多看,不动声色转了目光,随即略略提高声音:“公主!”呼唤完,见她终于动了一下,应是被唤醒,双目犹略残留了几分茫茫然,望了过来。

“你身上湿了,这里也无方便服侍的人,这就自己将衣裳换下,去歇吧。”

他望着她渐转清明的一双美眸,柔声说道,随即不再多看,把取暖的熏笼搬到她的身畔,再将为她备的罗巾、干衣等取来,亦放在她的手边,事毕,自己便行至一张屏风之后,背对着,开始等待。

她那方向在继续沉寂了片刻后,开始有细碎的响动发出。窸窸窣窣脱衣并穿衣系带之声,拭发之声,隔着蒙覆在屏风木框内的一层半透绮罗,清晰地送入了裴萧元的耳中。

他始终微垂睑目,眼观鼻,鼻观心,约一炷香后,屏风后的响动渐渐止歇,他再待片刻,方慢慢侧过面来,回首望了一眼。

透过身后那一层绮,他隐隐看到她已上榻,卧了下去。

裴萧元定了定神,这才从屏风后转出,为她轻轻放下帐帘,再将她脱下的湿衣等物覆在熏笼之上,自己再转到屏风后,除了其实也已湿得差不多的一身衣裳。所幸蓑衣肩有两层,伤处未被侵湿。他换了驿丞为他备的一套中衣,收拾完,再从屏风后转出,停在那一面低垂的床帐前。当想到此间床上似乎只有一幅被衾,难免又生出些迟疑。立了片刻,终还是登上了驿舍屋内的这唯一的一张榻。

他未掀动被衾,只拿了件干净衣裳,随意压卷住了腰腹。

窗下的火炉透过孔眼,散放出一圈红光。裴萧元的眼力适应了透入帐内的暗光,片刻后,他缓缓睁眼,转面,望向身畔的她。

她似乎一卧下,便高高地拉起被衾,将她头脸也完全地蒙住了,不曾发出任何动静,好似已这般睡了过去。

“公主为何不叫醒我同行?”

他借着帐内微弱的暗光,看了片刻她在被下那起伏的身躯轮廓的模模糊糊的影,心里忽然隐隐涌出了几分他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如此的天气,你深夜出城,倘若有个闪失,我将如何面对陛下责罚?”

他说完,方惊觉这话不妥,显得他似乎在负气。然而已是出口,无法收回。他也不欲收回。

良久,等不到她的回答。裴萧元却知她分明是醒的。他忽然又暗生出几分沮丧之感,终于,闷闷地闭上了眼。

长乐驿虽离长安城不远,但周围村庄稀远,独坐落在野林之间,平日入夜风便不小,何况今夜。

他听着驿外那不绝的飒飒夜雨之声,心烦意乱,只觉今夜必将又是一个无眠之夜时,忽然,察觉到身畔的几分异样,再次睁眼转向她。

“公主?”

迟疑了下,他再次发声,试探地轻唤了一声。

她仍未答。他便探手过去,要将那一幅遮她头脸的被衾拉下,却被她阻了,死死地用手指攥缠住被角,不容他动。

倘若说方才他还未敢强行动手的话,此刻反而不再犹豫了,略发力,便将被衾从她手中扯落。然而她又翻身,改趴在了枕上,只肩背抑制不住地微微抽耸。

裴萧元以指勾开一片覆在枕面上的青丝,露出来她的半面。不过轻轻触探,便觉湿凉一片。

她竟在默默流泪。只是方才一直忍着,不曾发出任何泣声而已。

裴萧元顿时慌了。

“公主你勿哭了。我当真该死!方才竟那样与你说话!”

然而他不说还好,如此一发话,她整个人似再也绷不住了,肩背抽得愈发厉害,那饮泣声也终于压不下去。

“和裴郎君你无关。你勿管我……”她胡乱地摇头,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压在枕里,低声泣应。

裴萧元挺身坐起,探手抱她,将她整个人从枕上翻了回来,替她重新盖好被,待转身下床亮灯,再看个究竟,忽然被她从后伸手过来,紧紧揪住了衣袖。

“不要走!”她竟留他。

裴萧元只觉心在瞬间都要被这一句话给掏走。

他立刻退了回来:“我不走。”他柔声地应,随即轻轻将自己的肩臂靠向了她,一动不动。良久,等她止泣,情绪缓缓平复了过来。

“今夜如此天气,又是深夜,公主自己出城祭拜,还不肯随我回。此固然是出于极大孝心,但昭德皇后若是在天有灵,她怎能得安心?”

他在斟酌之后,最后,还是如此说道。

“对不起……”她用发闷的略带沙哑的嗓音低低地道,“我叫你担心了。”

“只是,我本想在那里陪伴阿娘的……”

裴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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