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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王妈端来两杯茶,晏卿忽然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有客人来,喝红茶怎么不配点心?”

孟肴低头看了一眼,杯子里茶叶舒展,青绿的茶汤,苦涩的清香,这分明是绿茶。

王妈似乎习以为常,递给孟肴一个噤声的眼神,“瞧我这记性,那我去买些茶点回来。”待她走出了房门,晏卿突然抬抬下巴,示意孟肴上前,“去把门关上。”

孟肴稀里糊涂地上前关了门,晏卿长吁出一口气来,“好了,可不能让那老太婆捣乱。”

“谁?”

晏卿冷冷笑起来,“王妈——你真以为她那么好心?”她的目光恢复了清明,仿佛方才的痴傻都是伪装。那隐藏在端庄下的傲慢与凉薄,倒让孟肴找回了几分从前,“当初斯茶还在生病,她就不管不顾弃他离去,现在怎么会巴巴地赶来服侍我?不过是见晏家气数尽了,想来从中分一羹,我怎么可能让她如愿,”她示意孟肴坐到身边,语气软和下来,“我记起来了,斯茶是在死前半个月来找过我,说想把房子留给你。那时我即将临盆,满心都是腹中的孩子,竟没察觉出他的异常……”晏卿长长叹出一口气,忽地抓住了孟肴的手,她手瘦得跟鸡爪一样,但很有力道,“那套房现在市值不菲,能供你去任何一个国家读书,读到你不想读为止。也可以直接转手给你,让你在Y城市区有个落脚之地。孟肴,乘我现在记得清事,你赶紧做下决定,把该办的办了。”

孟肴哪敢承这份情,“不用了,那是您送给斯茶的,现在理应归还给您。”

“送?”晏卿突然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看来你还不知道,这其实是一场交易。”

她目光一转,伸手指向书架,“那架子第二层有本棕色皮壳的厚册子,你去拿来,我讲给你听。”孟肴寻到那本册子,翻开一看,原来是一本相册。

“以前,我每年都会给斯茶照一张相。”

晏卿接过册子,翻给孟肴看。第一张照片,画面空荡荡的,白墙正中放着一把椅子,坐在上面的小男孩姿势十分端正,脊背挺直,两腿微岔,小腿垂直,手端端地放在膝盖上。他穿着白色衬衣,黑色短裤,面容十分白皙漂亮,可那照片角度是自上往下拍摄,男孩的大眼睛微微上翻,显得有些阴郁。第二张照片,依旧是相同的背景,相同的椅子,男孩长高了些,依旧正襟危坐,嘴唇绷成一线。再往后,每一张照片都是相似的场景,只是男孩不断长大,逐渐长成了孟肴熟悉的模样。在最后三张照片里,晏斯茶不再坐在椅子上,也终于有了笑容,他的微笑没有露出牙齿,恰到好处的弧度,十分优雅、得体,但若仔细观察,他的眼睛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就像卖场里的假人模特,那么高雅颀长,却空空洞洞,没有人的气息。

晏卿的指尖,恋恋不舍地拂过最后一张照片里的晏斯茶,“这张是他刚满16岁时拍的。”她的声音也变得悠远、温柔,“真完美,对吧?”

“我只感觉到他不太开心。”孟肴的声音闷闷的,也不看那照片。晏卿困惑地歪了歪头,似乎觉得他的话很费解,“怎么会呢?”她将相册翻回第一页,又笑了起来,“可能你不了解他本来是怎样的人。我倾注了很多心血,才让他有了后来的样子。”

她开始陷入了怀念,“嫂子生病以后,我哥就长期呆在国外,斯茶也就长期没有人管束。我知道他是个好苗子,再这么放任自由下去可就全毁了。于是我找到他,问他愿不愿意跟我走,带他去一个新的家。他很愉快地答应了。”

“但他实在是个令人头疼的孩子,就像缺乏归属感和安全感的小狗,在家总是不断制造出各种混乱。说教也好、打骂也好,对他来说毫无作用,有时我实在烦不胜烦,就把他锁进阁楼小房间里,等气消了再放他出来。他是个很怕寂寞的孩子,关禁闭倒还有一点效果。那时我的研究课题与蛇相关,我在家养了几条蟒蛇,有次他被一条偷跑出来的皇蟒纠缠,差点被咬死,此后就变得很怕蛇。我于是想到,如果把他关进全是蛇的禁闭空间,他会不会感到十分恐惧?对于那样反社会型人格的孩子,生来就带着天性里的自私、欲望、暴力、黑暗,普通的教育方式都是没有意义的,只有将‘犯下的错误’直接转化为‘令人害怕的事’,让他每次在闯祸之前,就能联想起痛苦的感受,才能避免错误的发生。我的这些观点,也从华生的行为主义学说、巴普洛夫的经典条件反射还有斯金纳的操作性条件反射得到了部分佐证。”

她讲述这些时,逻辑清晰,眼神专注,有种近乎着魔的热情。

“于是我改造出了一个装满蛇的房间,取名‘爱丽舍乐园’。在希腊神话里,死掉的人会渡过阿刻戎河,穿过真理田园,分别进入代表幸福的爱丽舍乐园和代表痛苦的地狱之所。我将蛇屋取名为‘爱丽舍乐园’,正是有让斯茶重获新生、获得幸福的寓意。每次斯茶做错了事,我就会把他关进‘爱丽舍乐园’。我挑选的都是体型较小的无毒蛇,不会让他陷入真正的生命危险。

我会让他在里面好好反思,学会判断对与错,辨别是与非:

第一,错哪儿了?

第二,为什么会犯这些错?

第三,该怎么改?

我会让他想,一直想,直到说出合格的答案,才会放他出来。我真的为他倾注了很多心血,每一次都会针对他的反应和变化做详细的记录,每过三个月,我还会送他去体检,确保他的身体健康无恙。”

“人类本质就是动物,动物可以被驯化,人类自然也可以被驯化。效果很显著啊,他变得越来越乖巧懂事,不再做些异于常人的事,老师和同学都喜欢他,”晏卿将相片翻回前面,又翻回后来,不断来回翻动,变得有些急躁起来,“一切都是为了他好!为了不浪费他的天分,为了让他成为更好的人,为了让他更好地融入社会,可他怎么就不理解我的苦心?”

“他15岁那年,有一天他趁我不备,将我学术会议汇报的资料全换成了与他相关的内容,详细讲述了我这些年对他的驯养过程,还包含了不少影音图片。这件事引起了轩然大波,在场人员驳斥我‘虐待儿童,违背人伦’,我花了很大力气才将此事压下来,没有散播到社会上。但我还是被学校开除,取消了职称,课题全部夭折。我闲居在家好几年,最后好不容易才进了一所郊区的新学校,从讲师从头做起。”

“那时精神医生给他做创伤咨询,说他患上了躁郁症,严重时会类似精神分裂症,出现幻视和幻听。医生劝他将我告上法庭,他却私下对我说,只要我能提供给他一个安全稳定的居所,一个真正属于他的地方,他就愿意既往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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