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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月还能寄钱给奶奶,已经知足了。”
“你还提奶奶,”周易揪然地瞄了他一眼,“我之前去过你老家找你,你奶奶居然一直以为你在外省上大学。我没忍心拆穿。”
“谢谢,”孟肴的头很深地埋了下去,“她年纪大了......我最对不起她。”
“你最对不起的是以前那么努力的自己......”周易看着孟肴落寞的发旋,心头也有些复杂的不忍,“不管怎样,你不该这样生活。你几乎与社会隔离了,哪天死了都不会有人知道。”
孟肴自嘲般笑笑,声音很平静,“我都死了,还会担心有没有人知道?”
“……看来我以后得偶尔来看看你,免得你真死了,没人给你收尸。”
“那就劳烦你了。”孟肴居然还笑得出来。他把自己弄得那样轻,好像死不死的,已成定局。
周易被他这副模样弄得很难受,又找不到可以劝解的话,只好转头问,“你这两年都没有回过Y城了?”
“……斯茶祭日回去过。”
“他葬在哪儿的?”
“雾山背后那片公墓里。”
这话又断在这里,不晓得该接些什么了,说什么都怕勾起伤感的情绪。周易搜肠刮肚地找出别的话题,“对了,你认识晏卿吗?听说上个月她离婚了。”
“认识,”孟肴对她的记忆还停留在怀孕前,“她的孩子该有两岁了吧?”
“孩子没了。那时她难产,人是活了下来,可惜孩子死了,她子宫破裂,没有了生育能力,再加上晏斯茶去世,几重打击下,人就有点糊涂了。”
孟肴皱起眉,“她现在住哪儿?”
“不太清楚,离婚以后恐怕回原来的房子住了吧,”周易侧目打量他,“难道你想去看望她?”
孟肴用指腹来回蹭着瓷碗的碗缘,声音有些迟疑,“晏卿是斯茶的抚养人,也算有养育之恩,我想该代他去看望一下.....”
“和晏斯茶有关的事,你倒还有点人味儿。”
孟肴垂下眼,苦涩地笑笑,“这世上和斯茶有关的事,本就不多了。”
周易叹出一口气,拍拍他的肩,“行,交给我吧。我回去帮你打听打听,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爷爷是晏斯茶他爸的老师,他应该知道。”
他对孟肴的事很上心,次日,便发来了晏卿的详细地址。孟肴倒没急着去,隔了小半月,才踏上重回Y城的路。
那是郊外的一座巴洛克式小洋房,红色的砖瓦,乳白色的墙,雕着精致的花卉图形,可惜颜料斑驳褪色,模样也稍显过时,显出一种凄凉的繁景。孟肴按响门铃,来开门的竟是许久未见的王妈,两年多未见,她比记忆中苍老了很多,背也有些驼了。
“王妈,你还记得我吗?”孟肴露出有些局促的笑。王妈怔怔地望着他,“......怎么会不记得,你是孟肴啊!”王妈脸上的笑连着皱纹一齐颤动起来,眼里好似要涌动出泪花,她激动地接过孟肴买的水果,“快,快进来!你来得正好,姑奶奶刚睡完午觉醒来。”
“姑奶奶?”
“噢,”王妈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晏卿是我的远房亲戚,论辈分得叫她一声‘姑奶奶’。”
客厅是挑高设计,足有两层楼高,但光线很暗,有一整面墙全是玻璃,里面空间很深邃,全是枯死的植物。横卧的朽木、腐烂的叶片、僵硬的枝蔓、黑色的发干的苔藓,可以想象出,这曾是一座壮观的微缩热带雨林,但现在只剩一片萧萧瑟瑟,断井残垣。
“以前里面养了好几条蟒蛇,姑奶奶结婚后,死的死,送人的送人,现在只剩个空的造景了。平时这儿也没什么人造访,就拖到现在还没有清理。”王妈让孟肴坐在客厅的皮质沙发上稍等,转身进了一旁的卧室,不一会儿,她打开门钻出个脑袋,“小孟,你进来吧。”
那是一间小小的卧室,屋内没开窗,有股甜腻又沉闷的熏香气息,配成一套的欧风桃心木家具,色泽花纹也是沉闷古老的,宛如上个世纪的贵族遗品。晏卿披散着头发,穿着一袭亚麻制的睡裙,斜躺在一张巨大的藤木椅上,她的身体纤细,像被包裹在一个树的摇篮里。
“姑奶奶,瞧瞧谁来了。”
晏卿的头迟缓地转了过来,孟肴狠狠吃了一惊,那张脸完全变了样,秀气的脸颊干瘪地凹了下去,两腮和颧骨却突兀地耸了起来,活像白骨上覆了一层黯淡的薄油纸,皱巴巴的眼尾嘴角地向下垂吊着,透出一股苦楚的老态。老,真是残酷的词汇。孟肴依稀想起初见她的情景,就像夜色里端庄秀丽的白兰花,只觉得美,丝毫没有琢磨过年纪。
晏卿痴痴地久久地望着孟肴,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嗫嚅着,可是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你认得他是谁吗?”王妈放柔了声音问,晏卿却只是面容呆滞、一眨不眨地望着孟肴,王妈戚戚地叹了口气,“看来她认不出来了……”
“姑姑,我是孟肴,是斯茶的朋友。”孟肴蹲下身,冲她扬起一个温和的笑容,然后轻轻牵过晏卿的手,用指尖在她手心缓缓书写,“孟子的——孟,佳肴的——肴。”
他的“肴”字还未写完,晏卿沉滞的眼中忽然冒出了两行热泪,“我认得你。”大颗大颗的眼泪划过她消瘦的脸颊,可是她的声音一板一眼,那么清晰,“我认得你。孟肴。”
“我一直在等你。斯茶把湖畔那套房子留给你了,你不知道吗?”
第109章
“什么时候的事?”孟肴愕然。
“他遗言里说的。”
“遗言!他有遗言?他还说了什么?”
孟肴急切的态度似乎吓到了晏卿,她蹬踢着往藤椅里缩了缩,目光又变得涣散迷离,之后无论孟肴如何追问,她都听不懂似的,只顾着捏住袖子揩眼泪,“算了吧,”王妈不安地拉住孟肴,“姑奶奶常说些胡话,不见得是真的。她这会儿状态不好,我们还是出去吧。”
孟肴也自觉失态,歉然地笑笑,“好,我不问了,”可他的目光仍牵挂地黏在晏卿身上,看不够似的,“王妈,我能不能再多待一会儿?我不会吵到她的。”
王妈只好点点头,“好吧,那我去给你泡点茶。”
孟肴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晏卿跟前,默默地打量着她,从前他觉得晏卿和晏斯茶的眉眼有一丝相似,可如今连那点相似都找不到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留下,对着这么一个骨瘦形销的可怜女人。两年,不过两年时间,真是沧海桑田,人人都大变了模样。也许他只是想从晏卿身上寻找这份同病相怜的酸楚。
昏沉的房间那么安静,只听得时钟指针倥偬地嘀嗒、嘀嗒地走过,晏卿静静地躺在藤椅里,面朝着空荡的墙壁,眼泪干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