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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傍晚的时候,他抽空去查阅自己的日记。
对方的日记也更新了。
[星期一 阴
你在怕什么?]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猛然烙在了孟肴的心上。也许这只是对方一个自言自语的审问,孟肴却觉得被剥光了般屈辱。他在怕什么?他怕的东西太多了。如果晏斯茶发现自己的秘密,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待自己吗?
及时损止,这是最好的办法。
[周一 阴
我配不上太过美好的东西]
孟肴的笔顿了一下,还是把这张纸撕掉了。他重新写下一首小诗,以掩盖自己可悲的怯懦。
[周一 阴
我闭上眼睛
感到一种颠倒的晕眩
只要我不睁开眼
新的一天永远不会来临
我想
变成一颗黑色的小小的核
飘飘荡荡 落在墙角
等待乌云来时
风将我吹出窗外
融化在大雨里]
不快乐的东西,只能去遗忘,而不要记录。他也不愿与对方分享自己的不幸。
孟肴刻意躲避一切会与晏斯茶相遇的场所。连体育课也回归了从前的模式,一解散就往教室赶。他也尝试着不再在自己的日记中加入晏斯茶的身影。如今他要努力忘记这个人,如同逃避一场镜花水月的梦。
晏斯茶该是很骄傲的人,被那样粗鲁地无视后,不可能再来主动找自己。他们现在已经完全没有能够联系的事物了。
最近孟肴的前桌和班上一个同学谈了恋爱。他们两一个在最前排靠窗的角落里,一个在最后排靠近后门的位置,呈对角线,活脱脱是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周五午休结束以后,孟肴就发现自己的桌椅不见了。他一个人在教室里游荡了半天,终于在第一排角落里找到了自己的桌子。抽屉里的书本乱七八糟落了一地,旁边人估计是嫌弃占了地方,用脚把书本踢在了一起,封面上留下了一串脏兮兮的鞋印。
孟肴默默地把书收拢在一起。他原先坐最后一排是没有同桌的,现在换到第一排就有了。可是他上了整整一下午的课,旁边的座位始终是空着的,老师也对此视而不见。能有这样胆子逃课的人,只能是周易这种边缘少年。
孟肴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周易不常来上课,但上一次的事件已经给他留下了足够的阴影。整个下午他都提心吊胆地上着课,好不容易才熬到了最后一节自习课。这节课老师有事没来,象征性叫纪律委员孟肴帮忙管理教室。
结果E班人溜了一大半,仅剩的十几个也乱哄哄地聚集在一起,比课间还放肆。
孟肴在这种环境下依旧全神贯注地写着作业,经过了长期的心理训练,他现在很容易放空杂念静下心来了。
“孟肴。”
孟肴突然听见了晏斯茶的声音。他见鬼似得抬起头,就看见晏斯茶站在他桌前。他细碎的刘海落在苍白的额前,挡住了眼睛,只从空隙间透露出一些目光。这使得他看起来非常阴沉,黑云压城城欲摧。
“你出来。”
孟肴被吓懵了,只好乖乖站起身,晏斯茶一动不动,冷冷道,“把你书包背上。”孟肴忙回身收拾书包,这才发现,整个教室都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着他们方向。
他怎么能来找自己?这下全完了。孟肴无意识地撕咬着自己的嘴皮,先前在升旗仪式上不过说了两句话,班里就传起了不堪入耳的琐碎谣言。孟肴甚至在心中对晏斯茶生出了埋怨,这几天他是如何煞费苦心地克制自己避开晏斯茶啊,明明都是为了他,他怎么还往坑里跳?
孟肴背着书包亦步亦趋地跟着晏斯茶来到天台,白日的天台视野开阔,大大小小的水潭铺在地上,像一片片被打碎跌落人间的晚霞。晏斯茶径直走到了天台边上,孟肴也小心翼翼地凑了上去。
“躲够了吗?”晏斯茶突然回过头,语气很凶,孟肴只敢将视线放在他妥帖的校服上。
原本都是为了晏斯茶,不想给他添麻烦,也不想成为他的污点。可是孟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害怕了,就仿佛一种动物的本能,巨蟒露出了尖牙,雏鸟只敢瑟缩在巢穴中战栗。孟肴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晏斯茶,在印象中,会长都是冷静而温和的。
“我问你躲够了吗?”晏斯茶突然拽住孟肴的头发强迫他抬起脑袋,“我不来找你,你就永远躲着我?”孟肴被扯得有点疼,他抽了一口冷气,头顶上的力量立刻放松了,转而斯文地揉了揉孟肴的脑袋。
晏斯茶鸦羽似的睫毛抖落了一下,眉头蹙紧,“喜欢一个人,不应该忍不住去见他吗?”
孟肴摇了摇脑袋,“会长,我......”有一瞬间,孟肴甚至生出了坦诚自己疾病的冲动。他咬紧了嘴巴,没有再说话。
头顶是一阵长久的沉默,直到晏斯茶发出了一声轻笑。
“孟肴,我输了。”
“我以为我能控制你,好在未来关系里占主导地位,”晏斯茶退后了几步,他转过身子盯着身旁的一个水潭,里面像镜子般倒映着晏斯茶的模样,“结果是你控制着我。”他一脚踏进水潭,一切镜像都被荡开的波纹冲散了。
晏斯茶手插在兜里,垂着脑袋一脚一脚地踩进水潭,他的姿势懒散而随意,苍白的脸颊却绷得发紧,凸出了一角下颌骨。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是不是就不会躲着我了?”
他转过身,靠在天台边上,从孟肴的角度能看见他瘦削而帅气的喉结。
孟肴盯着晏斯茶的喉结发呆,他也想拥有这样极富男性特点的体征。他的思维在潜意识中变得迟缓下来,会长在说什么?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喜欢幺鸡呢。晏斯茶这样的人能和他说上几句话,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他是不是在玩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孟肴甚至恶意地想,但又觉得晏斯茶不是这样无聊的人。
许是没有得到孟肴的回应,晏斯茶又回过身来走近孟肴。他把手搭在了孟肴的肩上,灰色的眼眸在光下像无机质的矿石,有种捂不热的寒意。
“说话。”
第18章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孟肴闻到了一种干净的香气,也许是沐浴露,也许是洗衣粉的味道。让他想起了夏天的青草,还有森林里的霜风。
他无端想起了那篇日记。
[苯乙胺会诱导产生去甲肾上腺素和多巴胺,脑细胞发生电化学活动,这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人类其实是很悲哀的生物,任他多么风华绝代,也不过是一组被造物主操控的数据。热情终究会冷却,就像激素在体内快速被代谢。
“会长,你一定会后悔的。我这个人......”孟肴说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