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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话:“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
燕知微沉下?心思,冷静地想:我到了?该急流勇退的时候了?。
帝王自有他的千秋万岁名,不该因他沾染一丝宠幸妖后的污点,添一笔荒唐秽乱的龙阳情?史。
燕知微的度牒与假身份一应俱全,离开?长安后,他一路向南,自荆州乘船。
曾受燕相?恩惠的荆州刺史收到他的亲笔信,早早带着心腹前来迎他,一路送他上船。
刺史欲赠他金银,燕知微辞而不受,船离岸时,刺史仍在码头长揖别。
燕知微顺着长江向金陵,搭乘的是长江船帮的总舵的船,住的都?是最上等的船舱。
总舵柴晋义?薄云天,当年,他曾从江南运粮协助赈灾,被栽赃下?狱。最后是托人求到燕知微这里,是燕相?亲自审理案件,还他的清白。
柴晋听闻燕相?南归,亲自跑船,一路护送卸职的燕相?下?江南。
如此,一站接着一站。
当燕知微离开?长安时,曾以为他抛却一切锦绣荣华,白衣归乡,等待他的会是黯然落魄。
船在长江边的码头靠岸,搬运货物的船工在忙碌。
“金陵已至,柴舵主留步。”燕知微回身,两袖清风飘荡。
柴晋又送他一程,恭恭敬敬道:“燕相?如有事吩咐,请去金陵分舵传信,我等兄弟义?不容辞。”
他昔年紫衣卿相?,如今布衣白身,携一身清雅凤流,与他相?揖别。
“江宁府中,半数皆为燕相?昔年故交。江南豪客云集,多是念着再请燕相?痛饮美?酒,不醉不归。”
柴晋:“听闻寒士通天之路已开?,江南多才?子,怕是也要争相?踏破燕相?门槛了?。”
说罢,他笑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燕相?,山高路远,前路保重。”
燕知微不欲去拜访金陵旧人,他拨出一部分俸禄在钟山脚下?购置了?一个别庄落脚。
再过几日,他打算如母亲遗愿,带她再去听一遍秦淮河上的歌声,再把?她的骨灰葬在钟山脚下?。
从此之后,燕知微就可以隐居在钟山,守着母亲的墓碑,望着隔着万重山的长安,淡泊处世,了?此余年残生。
五月,金陵城并没有什么变化,远方的长安却是翻天覆地,显示出景朝的全新气象。
远方的燕雀南归,随江上清风而来。
小燕在金陵城的锦绣中停下?了?脚步。
金陵城下?酒家?的老板娘当垆卖酒,看?见隔壁书?铺换了?个主人。
掌柜的还是那个掌柜,只是偶尔来看?店的主人,成了?一名姿容清雅如天仙的白衣青年。
“燕先生。”她打着招呼,满脸是笑容,“又有年轻书?生在问,先生何时再来书?铺给他们解答问题……”
掌柜的正在愁眉苦脸地打算盘,道:“燕先生,给贫寒学子赠书?,这可是个只赔不赚的生意,书?铺的进账基本全赔进去了?。而且,您还说可以来书?铺看?书?,不收钱,每天我这里都?坐满了?来蹭书?的穷书?生,把?书?铺堵的满满当当的。”
“我买下?这间?书?铺,也不指望赚钱。”那白衣的燕先生笑了?,说道:“读书?本是清苦事,有时候,想读都?没处读。”
“……我少?年时,也读不起书?呢。”燕先生似乎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笑道。
“后来,我遇见了?贵人,才?有了?些?许际遇。如今,不才?一介白身,只是想为当年的我全一个读书?之愿。”
书?铺掌柜曾是一名落榜秀才?,如今来当掌柜,也是图一个书?铺安静,可以边读书?边谋生计,他挺满意燕先生这个老板。
他奇道:“燕先生学识渊博,怎么不去考科举?如今科举改革,对寒门出身的士子友好许多,以您的才?能,说不定有希望做个大官,封侯拜相?……”
燕知微却摇摇头,眼角一滴美?人痣,如同?凝着泪。
他明明微笑着,却遥望长安的方向,道:“这通天之径,我不能走。可还有千万万人能走,他们能走,就相?当于我走过。”
酒馆老板娘似懂非懂,却听他笑道:“请老板娘沽酒,我该回钟山了?,如果有学子寻我,请他们七日后再来。”
“还是老样子?”
“嗯。”燕知微气度闲雅,淡淡笑道,“今晚想吃个锅子,好久没尝这一口了?。”
老板娘熟练地沽酒,又给他装好新鲜的食材,道:“先生七日入城采买一次,山里头难道不清苦?”
燕知微:“不清苦,习惯就好。学着农人种了?些?小菜,就是酒喝完了?,得来金陵城里沽。”
已是白衣的昔年卿相?,悠然徜徉于市井与山野之间?,他牵着一头小毛驴,步履缓缓,隐入金陵城的烟雨之中。
天下?人识君,却又不识君。
有人识他为奸佞弄臣,有人尊他为白衣宰相?。
有人斥他妖孽祸国,有人视他为能臣纯臣。
燕知微有无数玲珑面孔,却又有何人真正识君。
燕儿徐徐振翅,飞出王谢堂前。他曾说自己要当鸿鹄,要飞上枝头做凤凰,却在一步之遥时转身离去。
浮名轻掷,锦绣成灰,一切都?作尘与土。
他也时常夜泊秦淮,两岸的歌声依旧清澈动人,广陵的柔情?,苏杭的软语,金陵的迷梦。
但?是这些?梦,总是不似长安一梦。
画舫行过桥洞之下?,耳畔水声潺潺,燕知微卧在船头,酒醉梦醒,看?着月下?的秦淮河水。
他抬起头,看?见遥遥的白鹭洲。
“娘亲,自由的滋味,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好。”燕知微自言自语道,“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画舫摆着的酒案,上面是两个相?对的杯盏,一个已经饮空,另一个还是满着。
七年陪伴的戒断反应,如同?沉睡在他身体里的旧梦,每当他醒来,扩大的空洞中仿佛穿过秦淮的风。
“我做过一场很遥远的大梦……梦中,有北地冰雪,有戎马倥偬;有富贵泼天,也有刀光剑影。”
“娘,我也飞上过最高的枝头,但?是我明白,皇宫不属于我。燕就该自由自在的,为什么要把?自己塞进凤凰的壳子呢……”
他只带走了?这些?年的俸禄,不多也不少?,够他平平淡淡地开?启新的人生。
那些?唾手可得的功名利禄,俯拾皆是的奇珍异宝,相?府里礼尚往来的年节珍品,固然看?着繁华,实则不属于他。
但?是,世人总是会屈从于眼前的泼天富贵,无法保持清醒的头脑,意识到在得到什么时,他们终会付出代价。
“娘,我爱过一个人,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