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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从京城名角,练习过十多年的琵琶,每次都特地飞去京城。

后来家道中落了,也就没有再学了。

活都活不下去,哪有那个闲钱?

就连去维也纳的机票,都是东拼西凑借齐的。

姜枝只记得那年变故接二连三,她穿着单衣瑟缩在冷风里,挨家挨户走上门去问舅舅借钱。

长贫难顾。

她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很久,也没等来一杯热茶,舅妈们塞给她几千块了事。

三个舅舅借了不到一万。

姜枝拿着这些讨来的红票子,哭着哭着就笑出了声,她往年的压岁钱都不止一万。

家里出事前一个月,在游艇上开party时,她倒进海里的红酒都不止一万。

后来她在维也纳一边洗盘子一边跳芭蕾,除下学费开销之余,硬是省出了钱逐个打到了舅舅们账户上。

一分不少。

也许就是在那个时刻她转了性子。

不苟言笑,冷冷清清,一本正经。

活像个女版的程隽礼。

姜枝拈住断弦,连接在琵琶末端,灵活地打个结。

卓歆起哄要听她弹琵琶唱曲儿。

姜枝坐端正了身体,伸手校了校弦,调成适合的松紧度。

轻拢慢捻之下,曲音潺潺流出。

“情双好,情双好,纵百岁犹嫌少。”

“怎说道,怎说道,平白地分开了。”

“总朕错,总朕错,请莫恼请莫恼。”

是昆曲《长生殿》中的一折。

姜枝眸中眼波盈盈,音色宛转缱绻,如莺啼般浅浅唱来。

程隽礼才刚刚走到大门口,生生顿住脚步,唯恐惊了竖抱琵琶的美人。

她一头长发松松绾在了脑后,穿着一身极挑身材的旗袍,整个人说不出的慵懒妩媚,即使客厅里灯光昏暗,也难掩她眉间的清丽之色。

这样的姜枝,有种勾人心魄的美。

“程少爷来迟了,一会儿罚三杯。”

唐聿叫了一声。

姜枝却懒怠回头看,只是把琵琶还给女孩子们,她拨了拨鬓边碎发,“手生了。”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被她做起来也有无边风情,程隽礼的喉头滚了两滚,强稳住心神走了进去。

唱昆曲的女孩子们忙道,“哪里啊?姜小姐比我们可纯熟的多,你要是做这一行,我们连吃饭的地方也没有。”

姜枝没有说话,只略点了点头。

程隽礼松了松领口的温莎结。

一进来就娴熟地坐在了姜枝身边。

姜枝转过头,美目微瞠,定定看着他。

从前不论在什么场合,他都躲瘟疫似的避着她,好像她有那个大病。

所以......今天......???

程隽礼疯了?

还是她疯了?

不过两三分钟,程隽礼面上又恢复了一派平静温和。

今天还戴了金丝眼镜。

抛开他本人的杀伐决断不谈。

这模样倒真像个慈悲为怀要普度莘莘学子的......青年学者。

程隽礼轻哂:“你就算不这么看着我,大家也都知道,你我是订了婚的关系。”

姜枝嘲弄,“区区微末小事,程董也会放在心上,还真不容易呢。”

程隽礼脸上一僵。

他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他们订婚还不到三个月,程隽礼就去了剑桥进修。

一走就是两年多,期间没来过一个电话。

他回国那天姜枝去机场接他,捧了大束玫瑰,结果程隽礼看她像看个怪物:“订婚这种小事,你还真放心上?”

意思再明显不过:就算订了婚,你也别当真。赶紧从我眼前消失。

程隽礼眉峰渐渐聚拢。

所以她这次是特地回来报仇的?

把以前在他这里挨过的噎全抢白回来?

唐聿见二人僵着,端着酒挨了过来。

程隽礼被挤了一下,往姜枝这边倾了倾。

空气中多了种木质香。

是沉木。

程隽礼身上的特有的气味。

以前姜枝一闻就上头。

比抽大烟都邪乎。

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

有程隽礼在的地方永远不会冷场。

是个人都想往他面前凑,熟识的都火速上来攀谈。

不认识的装作认识也要来露个脸。

就连刚才讥讽程隽礼不会娶姜枝的贵女们,因为程隽礼一句“订婚的关系”,这会儿也拍上了姜枝的马屁,从她简洁的发式称赞到她单调的衣品。

喔,还有她手上那唯一一条值点钱的手链,全身加起来都不如她们一个发卡贵。

姜枝在心底哂笑:这个圈子的浮夸似乎又刷新了呢。

前面有一大批混眼缘的人,旁边是不动声色的程董。

姜枝根本动弹不得。

好不容易挨到宴席开始。

服务生在杯子里倒上酒。

卓歆站了起来,竟还有些得意,“我提一个,今天是唐聿被唐家除名的一周年纪念日,大家举杯。”

所有人:“......”

唐聿:我真的栓Q你了。

姜枝小声问了句,“你做什么了?”

唐聿直接表演诗朗诵,“金钱诚可贵,权势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姜枝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诗改得不错,你读起来挺难听,像没油的拖拉机。”

“......”

她咬了一小口竹荪,“所以你是为了自由?和家里闹得翻了天?”

“准确来说,是为了坚守我心里的底线,这个样子。”

姜枝喔了一声,疑惑瞟他两眼:“你还有底线吗?”

唐聿:“......”

卓歆是个坐不住的,和昔日的姜枝一样:“来,大家再举杯,欢迎我们知名舞蹈家姜枝回乡探亲,热烈欢迎她。”

姜枝落落大方回了大家的酒:“其实不是探亲,巡演为主,另外办点私事。”

唐聿精准地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他的眼神在程隽礼身上来回:“什么私事?是不是要完婚了?我先恭......”

“不是。”

姜枝利落地打断他。

在唐聿还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巴里,姜枝看见程隽礼皱了皱眉,他还和从前一样听不得完婚两个字。

二人的视线短暂接触后,满屋子的尴尬瞬间交汇。

从前不管两家人怎么催促,程隽礼就像没这回事一样,不放在心上也不着急结婚。

卓珩及时岔开话题:“是在申城大剧院演出吧?到时候我们一定去捧场。”

姜枝点头,“欢迎,我这里还有票,待会儿拿给你。”

卓歆很识相地问了一句:“哥,这个我们......不包括我吧?那这灯泡儿瓦数忒高了,我怕照得你吃不消。”

卓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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