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惜幼妹怜惜到床上去了?”
“萧岺月,此首罪在你,其次在他。澹澹,他强迫你了没有?”萧骐向萧澹澹问道。
萧澹澹摇头,笑道:“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萧骐脸色愈沉,许久叹道:“你为势所欺,年纪太小,很多事情不分明。”
他又转向萧岺月,沉声道:“乡知愚见?从习就俗都做不到,你还想治天下?萧岺月,你更该信这些报应之说。那支玉簪何以会免于火厄,沉于水底又被藻荇所缠,最后落入渔网辗转送到了我的手里?你以为万无一失,它却偏偏被留了下来,乃知你杀人灭口的犯行。此前毗卢寺大火,你又殃及多少无辜?便是无人伤亡,也有人因你流离失所。你做这些,都只是为了……”他瞥向萧澹澹,“据从弟而为禁脔。”
“糊涂,荒唐,不可理喻。”萧骐冷冷道,“你还执迷不悟?”
萧岺月沉默了良久,说道:“我的从弟或袭侯爵或尚公主,我不曾听说有一个冬天连炭火都用不上的从弟。你既然无视他死活,何必管他如今在哪儿,与谁一道?”
他口中俱是血腥味,话说来也艰难,却凭着一股劲要同祖父对峙到底。
萧骐眉头紧锁,语气越发森然:“‘你’?这是你同我说话的口气?”他背身向二人,忽然疾步向右侧屏风走去,大氅掠起扫开一地珠粒。现在萧澹澹脑中只“据从弟而为禁脔”这几个字,目光呆滞地盯着几粒珍珠落到自己脚下,随即臂膀被人向后用力拉拽。他只觉眼前一道白光划过,回过神时脚边是一块被刀锋划下的榻角。
萧岺月为防沐浴时遇刺,便仿效祖父在屏风中暗嵌横刀,没想到这刀现在指向了萧澹澹。
这一次萧骐并未下死手,叫萧岺月拉着萧澹澹躲开了。
刚历生死之间,萧澹澹嘴唇犹颤,他死死地盯着那柄横刀,挣扎着要扯开萧岺月的桎梏。
当萧岺月用袖口拂去他鬓边血痕,他才发现自己被削下了一绺头发。
青丝委地,他颤抖道:“萧太保的刀为何偏了几寸?”此刻他震惊、委屈、愤怒兼具,根本想不起其他任何事,只知一定要向这个冷酷无情的老人讨个公道。
他撇开萧岺月,走向萧骐,紧紧攥着拳道:“生我者不曾养我,养我者与我缘薄。羞食你萧氏数年嗟来之食,是我无能。可我从来不曾把自己当作萧家人,不曾把自己当作你萧太保的子孙。今日你要杀我清理门户,自是杀得,可你务必要叫我流干了血才是,勿要留一丝萧氏血脉随我入地下!”
萧骐本是威吓和试探萧岺月,却不想萧澹澹竟如此反应,这番话说完萧骐才真的勃然大怒,顿时扬刀欲下,这时突然有人从一侧扑来,刀锋突入肉中的闷响传来,萧澹澹和萧岺月异口同声:“高展!”
高展满嘴鲜血,竟是在旁生生咬下了绑缚手脚的皮绳。他把住已埋入自己腹中数寸的刀刃,望着萧骐道:“此事缘出属下,与二位郎君无关……”
萧骐松开刀柄,冷冷道:“你与奉琴合谋违逆,早就该死。明月逞得私欲,才会留你们一命。”
高展睁大了眼睛,随后眼神落到了那把刀上,他又用力向内一推,而后张开血肉模糊的手拦住来察看他的萧岺月和萧澹澹,垂头道:“属下罪有应得,郎君珍重。”
他瘫倒在地,萧岺月嘶吼道:“高展!”随后他又朝外喝道,“来人,给我来人!”
无人应答,他一边怒吼着一边揽着萧澹澹向外:“弥觉思,弥觉思!”
萧澹澹失神地回首望去,正看到高展合上眼睛。下一刻他从萧岺月身旁冲出,扑到高展身前,嘶声泣道:“不是你的错,是我甘心救阿兄的!”
高展腹部被那把刀横贯,如今已无生气。萧澹澹怒吼着朝萧骐冲去,脚上被珠粒打滑,一下子跪倒在了萧骐面前。
膝面重重磕地,他泪流满面地仰头望向萧骐,鬓上的血蜿蜒而下,叫萧骐在那一刻怔住了。
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人,也是这样跪倒在自己身前,额上是磕碎的伤口,血自鬓边蜿蜒流下,然后对自己泣诉道:“我与夔儿对你而言究竟算什么!”
萧骐终于露出一丝颓意,叹了一口气道:“你终究是萧家的人,一辈子都改变不了。”
萧澹澹一手撑地,忽然大笑起来,指着萧骐道:“我不愿意。”
萧骐薄唇紧抿,萧岺月冲上前将他一把抱起,急道:“澹澹,我们走!”
“你敢!”萧骐冷喝道。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声响,萧骐和萧岺月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都微微一愣,随后齐齐向外望去,一辆木轮车缓缓驶入屋内。上面坐着一位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鬓发斑白面容清俊。他扫了一眼屋中的情形,叹息着说道:“父亲,你赶在我前头到小行川,就是为了来大开杀戒?”
来人正是萧骐三子萧懋。
他原本只是猜测,如今看萧岺月和萧澹澹二人的情形便明了了,心中意味难言,对萧岺月道:“明月,你让澹澹到我身边来。”
萧岺月想这时最能护住澹澹的就是三叔,便将萧澹澹抱到了木轮车旁放下。
萧懋方才听到了那声“我不愿意”,他伸手抚过萧澹澹伤口的边沿,缓缓道:“为什么不告诉三叔?”
萧澹澹顿时又流泪了。他很想要三叔这样的父亲,偏偏自己的父亲终日关在屋里酗酒,最后死状凄惨地倒在了屋里。而三叔的半残,就是自己的父亲导致的。他身为人子亦心中有愧,常常不敢面对三叔。
萧懋轻拍了拍萧澹澹的背以示安抚,望着远处面色森然的父亲低低道:“澹澹,只该我对你有愧。”
旧事分明已过去二十多年,可他依旧不能释怀。更兼看到澹澹今日凄凉处境,他立刻对父亲和侄儿萧岺月暗生怒气,便道:“澹澹,有人告诉你,若不是三叔被你阿耶自假山推倒跌伤,我的腿疾在十岁时便快医好了,是不是?”
萧澹澹点点头。
萧懋却摇头:“那时是我自己在玩闹时不慎摔倒。因我腿疾复发功亏一篑,母亲气急攻心病倒,父亲勃然大怒,我一念之差便说是四弟推的。”
萧澹澹僵住。
“四弟与其母受罚禁足。可那天,姨娘私出禁闭找到我,说四弟一再保证不是自己推我,求我与她一道到父亲那里陈明真相,还他们母子清白。我本就心中有愧辗转难眠,便答应了。可到了父亲那里,他惦记母亲忧思成疾,不许我们再生事端。姨娘性烈,触柱求死,要父亲还四弟清白。”
萧骐想起那个人临死前的泣诉,那双泪眼数十年间难从脑海中抹去。他仿佛被抽去了一丝生气,坐倒在几案上。
萧懋说完旧事,萧澹澹愣怔着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