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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俱是一激灵。
萧岺月低身下意识覆住萧澹澹,喝道:“高展!”
布满虬起纹路的大手拍碎珠帘,珠粒随之溅落一地,混入满地水迹中。
萧岺月以迅雷之势跳起来拽过一件宽袍裹住萧澹澹,拦在了榻前。
进来的是个身披黑色大氅的男人。他鬓髯皆白,面上却看不出一丝老态,目蕴精光薄唇紧抿,正与萧岺月四目相对。
他随即微微颔首,一人被绑缚手脚掷进了屋里。
“高展,你来说吧。”他不再看榻上情形,回身坐到了书案前,开始翻阅萧岺月案头的文书。
萧岺月滞道:“阿翁。”
那男人便是萧岺月与萧澹澹的祖父萧骐。
高展半晌只咳出一口血,不发一语。
萧骐拿起笔架上的笔开始在纸上写注,缓缓道:“那便明月说罢。”
萧岺月微颤的手向后紧紧按着萧澹澹,他死死盯着祖父闲适的姿态,知道祖父又赢了。
宦海沉浮数十年,力担钧枢、匡复首功,若非眼前的人是最疼爱的孙子萧岺月,他怕也不会有方才那一怒喝。而如今,他已平静下来了。
萧岺月忽然笑了笑:“孙儿该说什么?”
萧骐停笔,抬眼望向他,一手扶住书案道:“你如今觉得自己翅膀硬了是不是?我一把老朽跑死了八匹马到你这里,你竟连认错请罪都觉得不必?”
萧岺月闻言双腿一屈重重跪下:“是孙儿罪责太重,不知如何认错,如何请罪?”
萧骐颔首:“什么罪?”
萧岺月靠在榻边不让萧澹澹起身,俯首道:“孙儿与、与……”他喉头滞涩,如有火烧,竟一个字都说不出了。
萧骐便道:“你见过曹国夫人了?”
萧岺月点头。
“杀了?”萧骐语气随意。
萧岺月又点头。
萧澹澹此刻五内俱焚,他被萧岺月裹得严严实实,按得动弹不得,只能使劲去蹬腿。他听着外头祖孙俩的交谈,一时惶恐一时疑惑一时惊惧,竟在片刻间汗湿了全身。
但他听到萧岺月杀曹国夫人时更是一惊,他仍记得那时阿兄谈笑般说起,说此女不过无知妇人,不必多虑。原来阿兄是派人将那个风情万种的美妇杀了。
萧骐冷哼一声:“我教了你这样的手段?”说着便叫人进来递上一个匣子。
萧岺月接过开启,这时萧澹澹终得解脱,从宽袍中露出头来,第一次那么近地同祖父相对。
他第一次彻底看清楚了那个仿佛远在天边的祖父。
第19章 廿年旧事摧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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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他初回萧府,理应拜见诸位长辈,首先便该向这位声名煊赫权倾朝野的祖父请安。
他算内眷,近不得书房,只能候在祖父回后院会经过的小厅。那时也是这样的大雨,他坐在那里盯着檐下倾注的雨幕。等了很久,一直等到有人来传话,说家主怜女郎体弱,特准其免礼,回去歇息吧。
他其实想过与阿兄的事败露会怎么样,却万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同祖父正面相对。
荒诞,可怖,不像真实。
萧骐望着自萧岺月身后露出的那张脸,端详了一番缓缓道:“你生得很像你那位庶祖母。”
萧澹澹半晌反应过来,祖父竟是在同自己说话。
萧骐起身,款步走到二人身前,替萧岺月合上前襟,一边说道:“尤其是她和你一般大年纪的时候。”
萧骐私德清正,子女几无旁出,也只有过一位侧室,就是那名从荆州带回建康的歌姬。四子萧夔虽为庶出,幼时在府中却与兄姊并无多大差别。
萧骐并不准备同萧澹澹多说什么,而是对萧岺月道:“曹国夫人同身侧一干人等尽数失踪,自然是遭了不测。圣人暗中派人寻访,有人把这支玉簪送到了我的案头。”
“不管究竟是谁杀的,她知道了什么?是同我今日一样?”萧骐冷冷道,“这支玉簪质地虽普通,却是昔日浦阳侯出镇关中,亲取了蓝田玉替夫人雕的,其中阴刻有庾姝其名。她虽无辜,杀便杀了,你却留下这样的把柄。”
“大约是浦阳侯和夫人在天之灵亦不平呢,叫我来看到你们这样的情形。”萧骐叹了一声,“随我回建康。”
萧岺月将匣子合上,沉声道:“是孙儿无能,累阿翁善后。”
萧骐觑了觑眼:“你能杀尽这天下人?”
随后他又望了眼蜷作一处的萧澹澹,冷冷道:“我以为你这个好堂兄是好好安置了他。却没想到,你把你父亲的性子学了个十成十。”
“我不是父亲,我不会像他一样,我只要……”萧岺月还没说完,萧骐大掌一挥已将他打翻在地。萧澹澹大惊失色去扶,高展在旁亦急道:“郎君!”
萧骐对萧澹澹道:“我给你备了些银钱仆从,你自去谋生吧。”
萧岺月啐去口中血沫跪直了道:“我辱了澹澹清白,不能不管他。”
萧骐下面的话如惊雷乍起,叫萧澹澹猛地抬头望向他:“一个男人,论什么清白?”
见萧澹澹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萧骐蹙眉道:“你们的荒唐至此便罢。明月,他年纪尚幼,你却要懂事。即刻回建康,我自会妥善安置澹澹。”
萧澹澹第一回在祖父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他终于开口道:“阿翁……”
萧骐不意他还敢唤自己,便瞥向他,听他继续说下去:“我头一回唤您老人家阿翁,怕也未必再有机会。阿翁是何时知道我是男儿身的?”
萧骐的眼神聚焦到了他面上,望着这双睁大了的水眸缓缓道:“自你一出生。二月子本就不祥,我也无意留你在府中。只是你既没了去处,回来便回来吧。”
萧澹澹怔愣了许久,原来他多年来的恐惧、防备、思虑,全是这个老人眼皮底下的笑话。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拢紧了宽袍起身道:“我若不祥,那萧府岂非更不祥?萧太保朝野称颂,谁知他挫磨亲儿薄待孙辈?”
萧岺月也在震惊中,随后听澹澹这番话,立时起身拦在他身前。
然而萧骐半晌不曾做声,而后竟笑了,颔首道:“不错,原以为你在小户不知是养成什么性情了,如今看来有几分像样。你连脾性都很像她。”
萧澹澹越发没了畏惧,此刻的他悲意远胜其他,垂眸缓缓道:“温家的确是小户,却知孝悌慈爱之理……”
“澹澹!”萧岺月深知祖父为人之酷厉,忙止住萧澹澹。但他也是一脸悲愤,怒而向祖父问道:“阿翁竟会被这些乡野愚知迷惑,令澹澹自出生起……”
“你在为谁同我这般说话?”萧骐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你的妹妹?弟弟?还是你的情人?混账东西,你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