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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的雨连着下,一直下到了北方。

李丘对贺仪的忽然到访感觉到意外,他盯着人看了半天,才客套地问:“现在还吃药吗?”

“李丘,你还觉得我是精神病?”贺仪问。

李丘哈哈笑。

下班他说带贺仪去墓地,贺仪不想去:“已经下葬了?”

“嗯,但这边老家的习俗是人死之后要进祖坟,不知道他家里人怎么打算。”李丘说。

陈宏被安置在了郊区的一家墓园里,因为没人给他买地,葬的位置也不好。

前段时间清明,他扫墓的时候问过一嘴。在墓园后山旁边的一个背阳的小旮旯里,当时也是下雨,那块路不好走,他就没过去。

贺仪问:“那他家里人来过吗?”

“没有。”

贺仪吸了口气:“那他家里总知道他死了吧。”

“知道。”

李丘下班之后,两人开车去了陈宏的老家。因为下雨的缘故,乡镇公路并不好走,弯弯绕绕还有不少土水洼。

他们转过一条街,后面是一排排多层楼,像小区,但没有小区门。李丘把车直接开到了单元门口。

这种多层建筑没有电梯,楼道都很拥挤。

他们一直上到顶层,敲门之后是一个女人开的门。

女人约莫四五十岁,身材发胖,头发烫着小细卷:“你们是……”

李丘下了班没换衣服,穿着警服就上门了,这让女人有些局促。

李丘说明了来由,女人才把人迎进门,倒了杯茶水坐在沙发上就哭起来:“他是我弟弟,被拐的那年刚上小学。我母亲她想了一辈子,前年熬不住走了,我父亲现在在我三妹妹家里住着呢。”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顿,说:“这样,我联系我父亲,明天雨就停了,要不你们明天过来,我带你们去找我父亲。家里这事儿我一个外嫁的做不了主,还得我父亲拍板。”

李丘语气冷硬地说:“这怎么说也是你弟弟。你看看什么时候有空,跟你父亲商量好了,是怎么安置,要不要把墓迁回来。这些都不是我们分内的事了。我们来一趟也不容易,这还下着雨。”

“啊对对,是我们应该考虑的。我一个女人家,考虑不周。”女人连连道谢,又笑着把两人送出门。

他们下了半层楼,女人笑着招手,把门关上。

“砰”的一声,两层楼的声控灯都亮了。

李丘和贺仪一前一后,贺仪先打破平静:“他跟姐姐没什么感情吧。”

“有感情也没了,这都多少年了?”李丘闷着头点了根烟,点了好几下才点着。

这动作让贺仪一顿,好像从哪里见过。

这种气氛是该抽根烟了。

可他从不抽烟,应该是有人要抽烟了。但他不记得那人是谁。

“你抽烟?”贺仪冷不丁问。

“查案子没烟哪行。”李丘沉声说,“我明天有事来不了,后天也来不了。依着这家人的态度……人都没了,逢年过节能去扫扫墓,上上香就不错。”

“嗯。”贺仪说,“你们这边是不是都有讲究?像他这种孤家寡人的葬在墓园,到时候是社区统一扫墓还是……”

贺仪说着说着就不说了。

人都死了。

活着的时候都没几个人惦记,死了还指望能有人惦记?

他沉声走到一楼,发现李丘正停下看他。

“你想起什么来了?”李丘问。

“想起什么?”贺仪说,“你以前认识我?”

李丘转过头,打开伞,黑色商务伞面上顿时腾起了一层雨雾。

“不认识,警察直觉,感觉你有什么话想说。”

贺仪在后面跟着:“你刚才点烟的动作让我想起来一个人。”

他说:“就是那么一瞬间,但我想不起是谁了。”

作者有话说:

前面几章略改动(对剧情影响不大)

第42章 陈宏生日是什么时候

第二天天气确实晴了,雨是在清早停的,天边挂着一道彩虹。

贺仪没去找李丘,他从酒店出来就一个人去了陈宏的老家。

也许是昨天陈宏那个大姐的态度让他不舒服,又或者是对有相同遭遇的人有着一点淡淡的悲悯,总之他还是去了。

女人准备骑电动三轮车去隔壁镇。贺仪打车来的,司机还没走,两人就一块坐车。

女人拎了箱奶,还有兜雪饼。上了车开始还有些拘谨。

“你和小宏是什么关系呀?”

贺仪说:“没什么关系。”

女人讪笑了一声,只觉得贺仪在故意疏远她,自顾自道:“你们城里来的都阔气着呢,出门就打车,我是没福气。我们这地方,小村小户,就算是楼房也是镇上的老房子,水管隔三岔五就坏。上了岁数真爬不动。这一套房子下来,也不知道够不够买你们城里的一个厨房厕所呀?”

她见贺仪不理她,又问:“你是警察吗?”

“不是。”

“那昨天你跟那个警察一块过来,小宏也认识那个警察?小宏有出息啊。我弟弟也是警察,在镇派出所里给人家办户口,但没有昨天跟你一块来的那个人气派,那是个什么官儿?”

她说完忽然意识到这话说错了,马上改口:“我是说我四弟弟。”

她口中的“四弟弟”是陈宏走丢之后,家里又生的男丁。

昨天贺仪从女人口里得知,陈宏丢的时候家里只有两个孩子。陈宏丢了才又生的老三和老四。老三是个女孩,老四终于是个男孩。

贺仪对这种谈话感到不自在,淡淡道:“陈宏犯事了,进去过几年,案子就是那个警察负责的,所以就认识了。”

“哎呦,这这……”女人憋了半天,叹了口气,“就怕他在外面学坏了,犯的什么事儿呀?”

贺仪想说具体我也不清楚。但他还没说出口,女人忽然脸色一变:“你们找回来不会是他在外面欠了人家钱了吧?”

贺仪叹了口气,不想再跟她说话了。

他参加过基金会里很多走失家庭的迎亲仪式,只不过这次来陈宏这里是匿名。他不知道是人死了已经没什么认领价值了,还是所有的欢迎都是在作秀,但这种家庭气息让他不舒服。

毕竟人死为大。

司机嫌小土路有飞尘,连窗户都不开,车里闷闷的。

女人见状又一脸顺从:“害,我们乡下人,说话都直,你可别见外哈。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但是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小宏要是在外面欠了人家钱,这可跟我们扯不上关系。”

她开始一五一十的细细分说:“他小时候那么小就让人拐了,以后我们谁也没见过,谁也没教育过,这长成什么样,责任也都不在我们。是吧?现在我娘都没了,我爹在几个儿女间轮着过日子,也就吊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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