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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觉得这个地方有种说不出的恐怖感,甚至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动幅度格外的大。
这种感觉他回去之后又生生消耗了一个星期才下去。
在那之后的某一天,家里的阿姨收拾屋子的时候发现门口的邮筒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封信。
信上还有一只白菊。
因为他们平时不用邮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
白菊早就蔫了,信封上没有落款,只写着:贺仪收。
第41章 你让我想起一个人
信封薄薄的,里面只有一张小贺卡,贺卡上手写着两串电话号码。
那是礼品店里的彩色生日卡。但当时并不是贺仪的生日,依照白菊干枯的程度哪怕再往前推几个月也不是。
他生在五月,正是春天万物复苏的时候。
现在距离贺仪初次搬到温家已经三年了。
他过来之后每次过生日温家都上下全动,去年就连在国外的某个舅舅都特意回来了。
贺仪觉得没必要,今年不准备过了,好说歹说颜念才同意,说全家一起吃顿饭。
温家大张旗鼓,没人会记错他的生日。
除非是……以前的朋友。
贺仪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拨了过去,但那边居然是某电子产品的客服,他们问什么时候取货。
像骚扰电话,更像恶作剧,搞不好是诈骗团伙。
贺仪没等人说完就挂了。
他在网站上挂了张蝶生的信息,可他翻遍了以前的相册,居然没有拍过一张张蝶生的照片。
反而在某个古老的社交软件的相册里翻到两张……和陈宏的合照。
是用手机拍的纸质照片,像素模糊,看背景像在游乐园里。
其中一张也许是洗照片的时候不小心洗坏了,头顶的天空上有一条土橘色的印子,给这幅画面凭空添了几分年代的威压感。
好像里面的人都被这片厚重的土橘色闷罩住了,笑容也变得奇怪起来。看着就不舒服。
但即便不舒服他还是看了很久,看着看着仿佛和照片里的人同频了。他又在想为什么和陈宏在一起还会露出那种笑。
那种幸福的有些局促地笑。
贺仪想不通,他忘了很多事。
回忆起来并不轻松,甚至会出现心跳加速的窒息感。他看到陈宏的脸,时间长了就忍不住害怕,哪怕用那么模糊的像素拍出来,他都能遭受到莫大的悲伤。好像跟这人之前有过什么巨大的拉扯,给他心脏造成过某种致命冲击。
心脏又疼了,有那么一瞬间贺仪觉得自己的屋子像是一间小小的壳子,他感到了深深的渺茫与无助。
他不得不停止回忆。
但关于陈宏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皱着眉,利索地点了删除,删掉照片,又去健身厅运动了好一会儿,才将那种心慌的感觉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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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荣海开始学心理课程,他一直想让贺仪再做一次鉴定,因为他和颜念一致觉得儿子没病,只是创伤后应激造成的短期失忆,毕竟贺仪的行为和常人无异。
但基于贺仪之前有过故意伤人行为,这件事又变得棘手起来。
颜念向贺仪打听以前的事,想开导开导。可每次贺仪都顾左右而言他,要么就是实在想不起来了。
屡屡问不到什么信息,又怕惹得贺仪不耐烦,她只得放弃。
有一天李丘忽然给贺仪打电话,好长时间不联系了,贺仪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样。
但李丘还是话痨似的客套了一番,最后才说:“最近联系上陈宏家里了。”
“什么家里?”
李丘解释道:“他和你一样,也是小时候被拐的。这次联系到亲人了。”
贺仪点头,记得好像有这回事,但他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只是跟人淡淡地客套。
“你要不回来一趟?看把他的骨灰带回去还是怎么安置。”
贺仪眼皮轻轻一跳:“什么骨灰?”
“陈宏死了。”
李丘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似乎是在等他的反应。
贺仪确实惊了一下,顺着话题问:“怎么死的?”
“去年出狱之后过了段时间,被人发现死在出租屋里了。”李丘说,“自杀。”
本来这事儿轮不到李丘管,但当时在网上登记信息的时候,他把陈宏和贺仪的身份信息都挂了上去。
于是对方打电话都是先联系到他。
于理,他只需要和家人对接好了就行,可又觉得即使把这件事告诉贺仪也没什么。思来想去就打了这个电话。
陈宏当时死的时候他没通知贺仪。
这两个人在法律上没有过任何关联,李丘当时觉得没必要,而且摸不准贺仪的病情。
可这事在心里渐渐像积了块疙瘩,好像不说出来不行。
这次干脆借着由头就一并说了。
但也只囫囵说了个大概,没敢细说。
陈宏出狱之后他去见过几次,状态还可以,先是正正经经找了份工作,然后就开始打听贺仪的住处。
李丘有几次下班,都能看到陈宏穿着过时的夹克守在警局门口,见人就递烟:“李队,怎么说小贺也是我弟弟……”
一个男人,明明年纪比他还小,看上去却比他苍老得多。
李丘摸不准陈宏的心思,怕这人也有什么反社会人格,可又实在不堪其扰,只囫囵告诉他,贺仪找到了亲生父母,跟父母回家住了。冻不着饿不着,没人虐待,让他放心。
他当时实在不愿看见这个男人低三下四软巴巴的样子,急着走,不知道陈宏是什么反应。
后面的事他也不知道,大概又隔了半年才听说陈宏自杀的事。
陈宏一个人住,死后过了好长时间才被人发现,尸体都有些腐烂了。
贺仪查了查,基金会上更新的走失家庭重聚的名单上有陈宏的名字。
他原名就叫陈宏,父亲叫陈新平,母亲叫宋立芬。
走失的地点居然就是在李丘那个城市的某个乡镇里。
贺仪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命运真会开玩笑,但他笑不出来。
他之前想杀陈宏是因为张蝶生的那些事,气上头了。
现在看来,都是可怜人。
可他也做不到完全不计前嫌,而是抱着一种旁观者心态问道:“李丘,你是觉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吗?”
“也不是。”李丘想了想,“他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你们毕竟以前认识,人都没了,死者为大。”
贺仪默念着那句“死者为大”,轻声说:“我们早就没联系了,基金会往下批的钱会正常给他家里打过去,这个你放心。”
他挂了电话,窗外开始簌簌下小雨。
小雨细细密密,一下干脆下了一整天。
第二天还是雨。
第三天贺仪下了飞机直奔警局,也是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