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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天泽,陈天泽。”
陈天泽倒是不怕生,拽着贺仪给他看他新买的悠悠球。
那悠悠球很长,陈天泽把线在手上捆了好几圈,一放一收,玩得很熟练。
他让贺仪试试。
贺仪不会玩,放下去悠悠球就脱了线。
“不是这么玩的,你这么一甩,然后用手这么……”
贺仪抬头看大叔,大叔笑着出去了,陈宏没在宿舍。
他不喜欢陈天泽,也不喜欢悠悠球。
陈天泽和大叔睡在一张床铺,工人们一上工,陈天泽就拽着贺仪滔滔不绝地说话。
他给贺仪看他的小汽车铅笔盒,还有恐龙橡皮。
陈天泽来的时候背了个蓝书包,书包上面印着卡通画。
“黑猫警长,你不知道黑猫警长吗?”
“那你知道侏罗纪吧!里面全都是恐龙。这个是三角龙,这个是翼龙……”
贺仪问:“你上学吗?”
“我爸爸说我要转学,所以我现在放假了,不用上学。”陈天泽又从书包里掏了盒水彩笔,“我教你画恐龙。”
贺仪学着陈天泽的样子拿笔,但怎么也画不好。
陈天泽问:“你们学校的老师不教你们这个吗?”
贺仪摇头:“你见过真的老师吗?”
陈天泽不知道贺仪在说什么,自顾自解释道:“我们有语文老师,数学老师,英语老师,美术老师……”
贺仪睁大眼睛。
“我们语文老师可严厉了,谁写错了就罚抄一整篇课文。”
“英语老师呢?”贺仪问,“你们英语老师叫什么?”
“我不知道。”陈天泽说,“你不用上学吗?”
贺仪摇头。
“真好啊。”
第14章 哑
陈天泽在宿舍里住了几天就走了。大叔说是送去新学校上学了。
陈天泽走的时候还郑重其事地送给贺仪一个练习本,一个自动笔。
贺仪难过了好几天。他总觉得陈天泽和那些小孩子们一样,永远也回不来了。
在那之后他确实也没再见过陈天泽。
日子还是一天天过,之后不久陈宏就带贺仪搬出去住了。
因为贺仪不止一次被人问:“你这么大的小孩为什么不去上学呀?你哥怎么不送你去上学呀?”
诸如此类的话。
贺仪听得多了,陈宏听得更多。
杨福生说:“你给他上个户口啊,就把户口上到你名字下面,反正也是你带他。好歹得读两年书,别不认字。”
陈宏想了一段时间。贺仪那段时间天天眼巴巴地盼着能去办户口。
陈宏去了趟户籍办,先给自己办了个身份证。
他属于成年人,办户口没那么多手续,但贺仪是未成年。
未成年办户口需要父母的信息,如果没有父母,就需要开各种证明文件。
陈宏一个也开不出来。
杨福生不知道这些,还托人问了问具体需要什么,给人支招。
陈宏没办法,只好带着人搬了出去。
他在厂子旁边写着“拆”字的筒子楼里租了个单间,一个月交100块钱,不包水电。
杨福生有时候下了班会跟陈宏过来喝酒,他自己带菜,有时候买斤猪头肉,有时候带兜花生米。
杨福生也买了新手机,他那手机屏还是彩色的,拿过来跟贺仪炫耀:“这个贪吃蛇游戏也是彩色的。”
贺仪点进去,里面弹出来一行字,杨福生说:“点开始就行……哦对,你还不认识字儿。”
杨福生转过头问陈宏,“手续还没办下来?”
“办不下来,那边不给开证明。”陈宏问,“没证明能办吗?”
“那得看在什么地方。”杨福生挤眉弄眼道:“不过这事儿吧,只要不差钱,怎么都能办下来,我回头给你打听打听。”
贺仪等着他打听。
但这一回头就再也没下文了。
杨福生老家的亲戚给他介绍了个对象,他妈让他回去相亲。
他是十一月走的,贺仪穿着那件到膝盖的大棉袄和陈宏去火车站送他。
回去的路上贺仪忍不住问:“哥,杨福生和你说怎么办户口了吗?”
“没有。”陈宏说。
冷风吹的贺仪的鼻子一阵发酸,他跟着陈宏往回走,七拐八拐绕道了陈宏去年等工的那个市场。
从大门口一直往北,市场最北面的自行车棚下有个用破布铺的旧书摊。
陈宏敲了敲贺仪脑袋:“挑吧。”
贺仪难以置信地抬头。
“在家里一样是学,他们看得也是这种书。”陈宏蹲下,捡了几本小学课本,翻开,“陈天泽是不是有这本?”
贺仪睁大眼睛点点头。
俩人蹲在旧书摊前挑挑拣拣,捡了一大摞。
卖书的老头笑得合不拢嘴,用塑料绳把书分开,捆成两捆。
俩人抱着书进了市场里的一家面馆,陈宏点了两碗牛肉面,还加了鸡蛋。
他说:“今天你过生日呢,知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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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仪的生日说来其实有些离谱,那不是他的生日。那是王力他儿子的生日。
王力儿子死的那天,王力收回来了个孩子。
后来他才知道自己儿子死了,不知道怎么就死了。也许是让人报复,也许真的是出了意外,总之是死了。
王力悲痛欲绝就把贺仪留下了。
刚开始他对贺仪还不错,但后面越来越暴戾。贺仪总让他想起自己死了儿子,这事儿就像根针一样,王力每看贺仪一眼就难受一次,逐渐开始对人拳打脚踢。
这事儿他们都知道,只是贺仪不知道。
但贺仪倒是没意见,因为每年生日他都能收到点好处。
前年的生日四眼给他买了一双鞋,这次陈宏买了一堆书。
那双鞋贺仪没穿过来,丢了就丢了。他格外宝贝这摞书。
回到筒子楼的住处之后,他找了沓旧报纸,小心翼翼地把书包起来——报纸是某天陈宏带回来的,贺仪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但他看到一张图片印在报纸背面。
图片里印着他们以前住的那个小楼,下面是四张小孩的照片。
贺仪见过的小孩太多,他已经忘了最后那四个小孩长什么样子,哪怕看着照片也想不起来了。
那是警察帮忙刊登的寻人启事。
贺仪把报纸裁开,将带着图片的那页扣在课本背面,拿胶带沾住。
他沾得乱七八糟,陈宏不得不帮他把裹得那层玩意儿展开,重新往里翻折,叠成书皮:“书不是拿来供着的,书得看。”
贺仪掀开看,他发现自己除了张蝶生教的那几个拼音之外什么都不认识。那些字和报纸上的字一样,都稀奇古怪的,有方有长。
于是接下来一段时间,贺仪就缠着陈宏让他教他读拼音字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