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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东西跟厂子大门口挂的那个电子显示器差不多,只不过是缩小版的。
“bb机啊,你没见过?前几年可流行这个了,可惜这几年用的人少了。”
杨福生仰头灌了口啤酒,“我嫂子她哥倒腾这个,现在生意不好做,同行又坑,就把最后一批货砸在手里了。要不现在高低能攒下几十万。”
贺仪觉得杨福生在吹牛。
他想象不出几十万是多少钱,那得是皇帝过的日子。
陈宏掏出手机,把手机和bb机放在一块,对比了半天,又扣开杨福生那部bb机的电池盖。
“干嘛啊?都没见过bb机呀?”
陈宏扣开电池左看右看:“你这不是还用呢嘛,大不了便宜点,怎么会卖不出去?”
“现在有手机了,谁还买bb机?”
杨福生拽了个凳子一屁股坐下:“合同一签,货一交手,哎市场没了。这里面水深着呢,像你这样的进去得让人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宿舍楼外面,天空慢慢变得黑青,下了工的工人们买完晚饭三五成群往回走。
贺仪听着听着就趴在陈宏腿上打盹儿,他做梦了。
梦到在王力以前的那个小院儿里,不知道什么鸟“啊啊”的叫着。暮色把人的脸都变模糊了,像有人故意用铅笔在他们脸上划了一片杂乱厚重的阴影线团。
贺仪惊恐地瞪大眼睛,但仍然看不清楚。
他周围的人、树、矮草房子都像被河流晕染了,在一片黑色阴影的逼仄空间里怪异的扭曲着。
他站在硕大的老槐树下,那铁黑的树叶闻起来很腥,又有股呛鼻的烟味。
他没办法说话,整个人像被压在泥潭底,被动又无助地等待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嘈杂的人声中忽然传出一道他熟悉的声音……贺仪猛地颤了一下。
宏哥……
他喊不出来,拼命抬起手,无声的,近乎崩溃地朝着人晃。
“宏哥……”
陈宏终于注意到他,渐渐从一片阴影里显现出来。
贺仪哭得声嘶力竭,大脑天旋地转一般。
眼前的视线猛地亮堂起来——
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被陈宏抱着,宿舍里的黄灯泡填了满屋子黄光。
“做噩梦了?”陈宏把他放到床上。
贺仪的背沾到床板的瞬间就弹了起来,一骨碌爬起来往陈宏脖子上挂。
“先把鼻涕擦干净!”陈宏怕被鼻涕蹭一身,不敢硬推,只好把人拎起来。
杨福生在后面扯了节卫生纸,叽叽喳喳道:“呦呦呦,这怎么比小姑娘还能哭?梦到你哥揍你啦?”
贺仪还是哭,宿舍里几个本地的大叔这会儿吃完饭回来了,看见他哭,轮流过来哄。
眨眼间贺仪怀里就多了一根香蕉,几块硬糖,一小包脱皮的花生米,手里还抓着把毛豆。
他窝在陈宏肩上,梦里那股子恐惧消下去,又觉得有些难为情。
有个大叔操着口方言,问:“是不是杨福生欺负你了?我帮你收拾他!”
大叔作势要打杨福生,杨福生嗷嗷往外跑。
贺仪绷不住笑,笑完又有些没面子似的继续哭。
“没完了是吧?热不热?”陈宏不耐烦道。
贺仪抽了两声跳下去,爬上床。
杨福生进来问:“瞅你哭得这样,梦见什么了?”
贺仪睁着眼睛盯着杨福生,看了半天,又看向陈宏。
他上床,扭过身蜷在被子里,谁也不想理了。
贺仪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他把薄被子蒙着头,一个劲的哭。
宿舍有统一的熄灯时间,到点就断电。贺仪等断了电才松了口气,擦完脸,爬下床跟在人后面去刷牙。
杨福生和陈宏正在走廊抽烟。
“哎,小姑娘不哭啦?”杨福生叫住贺仪,“过来我问问你。”
他指了指陈宏,“你叫他什么?堂哥呀?表哥?你爹妈呢?他们怎么也不管你?”
贺仪看着杨福生,又看向陈宏。
陈宏正倚在栏杆上,楼下的路灯不亮,照着陈宏的脸处在半边阴影里。
他比杨福生高出很多,挽起一半衬衫袖子,微微垂着眼。
“他是我宏哥。”贺仪说。
“知道是你宏哥,问你们啥关系。”杨福生道,“反正不是亲哥。”
“就是亲哥。”贺仪说。
“狗屁,亲哥哪有叫名的?”
“你什么都不知道!”贺仪气呼呼道。
他说完往水房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陈宏。陈宏正倚在栏杆上看他。
贺仪又走了几步,回头,陈宏还看着他。
贺仪大摇大摆的进去,洗漱完往回走,陈宏这次没看他,他已经回床上躺好了。
贺仪顺着上下铺的栏杆爬上去,小声道:“宏哥。”
“干嘛?”
“我今天想在上面睡。”
陈宏起身给他腾了个位置,转身下梯子。
贺仪忙把人拽住:“我想跟你睡。”
“大夏天你不热啊?”
贺仪摇摇头。
“你不热我热。”陈宏爬下床,躺在下铺。
隔了一会贺仪也跟着爬了下去。
陈宏又利索地返回上铺。贺仪再次扶着梯子探头的时候,陈宏及时摁住他的脑袋,面无表情道:“滚。”
“怕做噩梦不敢一个人睡啊?”杨福生嘎嘎笑,“过来咱俩一块睡。”
贺仪还在生杨福生的气,他躺回自己床铺上,不搭理杨福生了。
接下来好几天他都没理杨福生。因为杨福生说陈宏不是亲哥。
但后来他又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是亲哥。杨福生说:“亲哥得是一个妈生的,你俩是一个妈生的?”
贺仪不确定,但他觉得没准是。
杨福生又笑:“得了吧,亲哥都是直接叫哥,哪有叫‘宏哥’的?”
贺仪这次知道了。于是他故意挑杨福生在的时候朝陈宏喊:“哥。”
喊完就看杨福生,杨福生哈哈大笑。
陈宏不明所以,一开始还觉得别扭,躲两人躲得远远的。但被喊得次数多了他也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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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的夏天比南方短不少,要说热也就那么两三个月的时间,转眼就又入了秋。
贺仪在那间小宿舍里待着,楼下有时候太阳暴晒,有时候大雨倾盆。
现在远处的荒地里则是满满的白杨叶子。厂子里的工人们大多还是三点一线。
那天宿舍里的一个大叔请假了,一连请了好几天,说是办离婚手续。
回来的时候就带了个小孩回来。
小孩比贺仪小两岁,长得活脱脱是那个大叔的缩小版。
大叔跟小孩介绍:“这是贺仪哥哥。”
贺仪还有点畏生,他很久没见过小孩了,他觉得害怕。
“你好。”小男孩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