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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老板微窘,低声道:“错了。”
柳细细也是一愣,忽的停下筷子,束手束脚起来。
“我这孩子,视物有亏,是早年看账,看坏了眼睛。”柳老板解释道。
商闻柳这才明白,为何柳细细的视线总是茫然无焦。沉吟半晌,他才试探着道:“其实这次请二位过来,不止是为了商谈救济之事。”
少顷,柳老板端起茶,小抿一ko:“大人请说。”
“在府衙时,柳小姐称我为‘恩公’,可是此前在下从未见过柳小姐,”商闻柳歉疚一笑,“若柳小姐是来寻恩人的,我可不能冒名顶替了去。”
柳细细窘道:“初时听声音,我的确以为大人便是我那恩人。可事后看清了,我才知是错认……时隔太久,当时又是情急,我不仅未能看清他的样貌,连姓名都不曾询问,只记得大致身形,但若能再见到他,我一定能认出。”
柳老板闻言,稍稍偏头,轻咳一声。
商闻柳温和道:“柳小姐可还记得当日的情形,可否与我说个详细?”
父女二人相视一眼,柳细细便和盘托出。
原来柳细细在三年前曾经流落在外,被人牙拐骗到此处,后来被人解救,才免了沦落风尘的命运。
当时情况复杂,那人救了人就匆匆离去,不曾留下只言片语。柳细细从此对那救命恩人念念不忘,可是每每差人来寻,都是无功而返。恰好今年柳老板有意扩大生意,柳细细便打定主意,随父亲来此寻人。
商闻柳是两年前才到任,确实不知还有这么一桩事,他道:“既是如此,官府应该留了底,想查这个不难。”
柳细细有些黯然:“说来不巧,这条线索我也想到,当时头一个就找来了熟人打听,可是……”
她忽然惊醒似的顿了顿,眼神闪躲了一下,没再继续。
想是不便说的因由了,商闻柳此番是请客吃饭,自然不便刨根问底,便温和道:“柳小姐安心,此事我会多加留意。”
柳细细内疚道:“上次的误会,唐突大人了。”
外面声音簌簌的,不知是谁在走动,商闻柳不经意似的向屋外瞥了一眼,展颜道:“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
天白雪止,知府宅邸外一片阒静。
阿胡搓搓手,呵着热气端起扫帚,在门前唰唰地扫雪。
大门前渐渐扫开一条小径,阿胡收了工具,正往家里走,忽的听到身后有踩雪声,回头一看,是商闻柳回来了。
“老爷。”阿胡亲热地叫了声。昨夜老爷就出了门,不知去找了些什么,温护卫破天荒地没跟着,老爷出门大约一刻后,他才不紧不慢地出门。
阿胡想不通,看着商闻柳笑容满面地进了屋,温护卫才板着脸慢慢过来。
眼前还有残雪,阿胡急忙抄起扫帚三两下扫开,怯怯地观察着温旻的反应。……昨日老爷说温护卫掉缸里了,莫非是因为这个脸臭?
阿胡眼见温旻径直踏进去,小身板先抖三抖,随后担忧地想:温护卫这般凶,万一和老爷一言不合,打起来怎么办?
老爷可不是他的对手!阿胡霎时心急如焚,扫帚撇在一旁,提起棉袍就往里冲。
可是越进去,他越蹑手蹑脚,温旻隐隐约约的影子就在眼前了,阿胡反倒怯了,鬼鬼祟祟躲在廊柱后面望。前头就是老爷休憩的卧房,可是温旻竟然没进去,在门前站了会儿,像是要走,但顿了半晌,又折回去。
阿胡心想坏了,这一回跌缸里,把脑子跌昏了。
他心里咚咚直跳,生怕温旻真的发了狂xin,冲进去把商闻柳给揍一顿。老爷那小身板,扛得住几拳头哇?阿胡想象一会,心惊胆战,脑内已经是侠客话本里那些血ro横飞的的场景了,谁知就在他出神的时候,头顶忽然传来声音:“你在这干什么?”
阿胡连退两步,后脑勺撞上回廊的柱子,哇哇叫痛,泪眼朦胧地往上看。
“听、听说温护卫掉缸里了,我一时担心……”阿胡声音渐小,低头看被积雪沾湿的鞋面。
温旻绷不住脸了,露出嫌弃之色:“成天脑子里想什么呢。”
他顿了会儿,忽然福至心灵明白过来。阿胡呆木头一个,什么锅啊盆的,还不是他爱戴的老爷同他讲的。
温旻向卧房看了一眼,心说还能是什么缸,醋缸呗!
阿胡两股战战不敢动弹,呲牙咧嘴的,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温旻知道这小子惯是没有心眼,什么都往外讲的,也不和他计较什么,伸手掸掉他头顶的雪,说:“没什么事,出去走动走动,檀珠也爱玩,你照应着她些。”
阿胡拘谨地答应着,脚下已经做好逃命的姿态了。
温旻偏偏要他听完这句话,扬着声:“钱不够,找老爷要去。”
那头窗户微微动了动,似是被人推了一把,终究没推开,咔一声又合上。
里面声音飘出来:“没钱了,去和张婶子说,明天全家吃烫白菜。”
这是对上了。阿胡宁愿这辈子都吃烫白菜,也不愿在这久待,他一瘪嘴,趁着温旻回头的功夫,脚底抹油开溜。
温旻遥遥对着窗,懒懒道:“白菜可不好吃,不如去寻柳老板。”
就是这时候,卧房的窗子忽然掀开,商闻柳瞪着眼:“你还要气到几时?”
在京城时,商闻柳就对龙井颇为钟爱,此刻一壶热气腾腾的茶汤沸腾,他一身官服未脱,坐在那里,十足正经。
温旻靠在一旁,反倒像个讨债鬼。
不过实话实说,他的确是来讨债的。
“昨日不在,你们酒吃得如何?”他一开ko,又是违心之语,“柳小姐如何?”
知府大人丰颐白净,看着软弱好拿捏,实则是块硬骨头,说起话丝毫不han糊:“我还想问问你,昨日家里那个听墙角的小贼,你抓着没有?我一晚担惊受怕的。”
温旻厚着脸皮:“我先问的。”
这是耍赖。商闻柳眼也不眨,抬手斟茶:“我是知府。”
茶水咕噜咕噜地浇进杯里,热气迷迷地蒸上来。温旻吃了瘪,微仰起头,不快道:“你是知府,就能在小毛头面前编排我,嗯?”
“我如何编排你?”商闻柳双眸一弯,先行占了上风。温旻抢不过话,懒懒的哼了声。
商闻柳支着脸,单手拨起茶盖:“哎呀,昨天这酒,吃得勉强算个十全九美,略有遗憾,可惜可惜。”
温旻眉毛动了动,似乎领略到了点意思,却依旧神色如常:“知府大人说说,还差哪一美。”
“要说这一美嘛……”商闻柳状似打量,拖长了音。温旻撇眼瞧着他,那神情,仿佛有点骄纵,等着他把接下来呼之欲出的答案说出来。
商闻柳饮着茶,气定神闲:“那柳小姐钟意之人,并不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