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咯嘣咯嘣咀嚼着,“老王说这两天村子以北的地方经常能看见带枪的人。”
“这里谁不带枪——”
阿盲看了一眼杜敬弛:“枪上绑了红袖巾。”
孟醇抬眼:“他觉得叛党要南下了?”
“谁知道,没明说。”阿盲耸肩,“...八九不离十吧。”
杜敬弛竖着耳朵偷听一阵,实在忍不住接话:“他们打过来我们怎么办?”
孟醇把蘑菇汤推到他面前:“把你交出去,看他们方不方便换条活路。”
杜敬弛听不得孟醇在这事上开玩笑,忙喊:“你又骗我!”
“知道是吓唬你的还问问问,好好吃你的饭。”
阿盲笑说:“孟醇不食言。”
营子里活跃起来。
杜敬弛坐在孟醇从仓库里翻出来的旧轮椅上,看见木桩子坐了一圈人,几只小猫躺在他们脚边,正露着肚皮撒娇。平日里面目可憎、凶神恶煞的雇佣兵,一边聊着天,一边伸出手挠挠猫咪毛茸茸的小下巴。
李响青牵着两个小女孩远远走来,她们见着杜敬弛就活蹦乱跳迎上来,叽里哇啦说了不少话,少爷愣是没听懂,一头雾水地看向孟醇。
李响青解释道:“她们说早上好,昨天你消失了,今天见到你很开心。”
孟醇蹲下来看着其中一个小姑娘问:“我昨天也消失了,不问问我啊?”
小姑娘躲在李医生身后,露出半张消瘦的脸,小声说:“见到你很开心...”话音刚落,她就从李响青另一侧溜了出去,躲到杜敬弛轮椅后边。
阿盲拍拍好兄弟的肩:“换件衣服吧。”
这身打扮实在不算正道。杜敬弛憋笑憋得直打颤,他早觉得孟醇这一身活像混黑社会的坏蛋在度假,可从阿盲嘴里说出来,好笑得不行。
猝不及防被拧了一把,杜敬弛捂着脸躲开孟醇作恶的手:“干嘛?!”
对方自得:“都怪你那没有我能穿的码数。”
李响青笑意坍塌:“...你们昨天一直在一起?”
孟醇露出一副不然呢的表情。
阿盲吹了声口哨:“再不走,回来天都黑喽。”
孟醇正色:“酒精,纱布,还缺什么?”
常年长在沙尘里的植物大多枯黄干燥,表面粗粝得宛如无数细沙镶嵌,光看着眼睛都被硌疼了。
米黄色的小破皮卡呼啸而过,又往树干上招呼了一波小石子,噼里啪啦响个没完。
车子像是海上的游船,不断随着沙浪起伏升降,桅杆时隐时现。
阿盲扔掉烟头,黄蒙蒙的雾冲进窗内,差点熏得孟醇睁不开眼。
“要是叛军南下,真到了非走不可的地步,你打算怎么办?”
“再说吧。”
沉默半晌,阿盲道:“也是,还早。”
第26章
“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车停在卷闸紧闭的商户门口,两人交换眼神,背着枪下了车。
正午的苏垮不该这么冷清。
平常这个点不说街上都是人,好歹还有赌牌嚼草,无所事事的摊贩在晃悠。
阿盲朝门缝里瞥了一眼,说:“没人。”
孟醇从兜里掏出一小串金属杆,熟练地捅进锁孔,撬开闸门,手放在底部猛地一提,阿盲就着他拉起的空间,弯腰钻了进去。
孟醇问:“有人吗?”
“没有。”
“有死人吗?”
“也没有。”阿盲伸出半个头,“但有货。先搬吧。”
算账的桌子就摆在门后,纸张和老照片压在玻璃板下,一如孟醇上次来时收拾整齐的模样,店家孩子的蓝书包还在墙上挂着。前堂窄小,穿过更逼仄、用来堆放杂物的走廊,孟醇又一次撬了锁,打开建在后院旧仓库的门。
两人一来一回,很快将货品搬空了。孟醇站在收银台前,掏出几张票子清点起来。
“操,钱不够。”
阿盲正抽烟,挥挥手赶开眼前的雾气:“打张欠条,下次回来再补上。”
孟醇插科打诨道:“不好吧这样。”一边早早撕了纸写好余款,包着纸币夹进玻璃板里。
阿盲笑着抖掉烟灰:“操你妈。”
孟醇伸手从烟盒里捏了条烟:“上次欠的没给呢还。”
“你真不客气,”阿盲调侃道,“撬了人家家门还要赊别人账,当自己家了呗。”
孟醇哼哼:“没有我,他儿子早被枪打死了。”他深吸一口烟,“人家把我当干爹,我也得把这当自己家。”
两人靠在车上笑了一阵。
“哎,你说人都去哪了?”阿盲捆好后车厢的货,坐进副驾。
孟醇重新锁好卷闸,带上车门:“去祷告了吧。”
“是吧。”
街景与平常没什么两样。
“担心啊?”孟醇见他忧心忡忡,“没事儿。指不定又去哪跟上帝对话了。”
阿盲摇头:“我觉得是有人把他们带走了。”
“谁?叛——”
交谈戛然而止。
皮卡正驶过一处开阔地带,干燥的地面高高竖起一排蜿蜒不绝的木杆,那是苏垮居民平常晾晒衣物和食品的地方,也是孩子们课后聚集玩耍的区域。
瓦纳霍桑学校不多,最好的校园就在苏垮。但与其说是校园,其实只是一小幢矮房,家长自打的桌椅、黑板,供老师教授基本的算数和语法课程。孟醇还记得两年前苏垮遭遇恐袭,他带着五六个孩子躲在木杆后头,借着悬挂在上面巨大的烟熏驴肉才堪堪躲过一劫——其中就有总允许他赊账的店家的儿子。
此刻深色的熏肉换成了焦黑的尸体,望不到头地倒吊一排。顶端飘着一抹鲜血浇灌出的红,在肉糊味的风中翻飞狂舞。
撼得人说不出话来。
这里空无一人,祷乐却照旧在大街小巷按时响起,就如同太阳落山时的底曼,乐符从喇叭里飞往很远很远,叫人不得不相信,它可以到达任何它想去的地方。
战火悄无声息地扫荡了苏垮。
从荒凉的沙漠,热闹的大营,米色皮卡只得匆匆来往于各种声音,不断回到安静得令人毛骨悚人的苏垮,补给搬了一趟又一趟。
考虑到半路撞到叛军的可能性,孟醇只能往远了绕。他烦躁地飙起风沙,整车货物都跟着登楞哐啷地响,闹得阿盲出声制止:“等会箱子一开全是碎玻璃。”
“不够再回来拿。”孟醇终于减慢车速,“又不用花钱。”
阿盲知道他说气话,便搭着车窗不讲了。
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底曼,大虹远远看见他们,朝他们招手。杜敬弛背对他们坐在轮椅上,左右黏着两个孩子,也一起回过头给两人打了声招呼。
他们围在篝火边不晓得在说什么,杜敬弛的喉结一上一下的,像里面安了个滑动的小珠子。
猴子来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