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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无应的右手还放在他的肩膀上。

杨观原地愣了片刻,一瞬间,竟有无数个离奇的念头此起彼伏地冒出来。

他先是觉得以明无应毫无拘束,随心所欲的性情,是不是在学宫大殿,有没有面前那扇屏风,都是无所谓的。

可是此处……毕竟是学宫议事的正殿啊。

再转念一想,自己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得明无应青眼,能够被他带在身边,还这么的……急不可待?

想到这里,杨观一时间竟然有种诡异的惊疑心态,想要看看那是什么人,可是这种场景,被他迎面撞上已经是十分尴尬,自己总不能还瞪着眼睛特意去看吧!

他轻咳一声,转过脸去,看到姚黄在一瞬的惊愕之后,神色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身后那些昆仑弟子和学宫的主事们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尴尬至极,静默无声,正拿不准是不是该退出殿外,就这么僵在了原地,谁也不敢抬头再看。

屏风之后,谢苏抬起脸,却看到明无应也在看着他,那张英俊至极的脸上似笑非笑的。

两人近在咫尺,肢体碰触,明无应身上的气息似乎完全将他笼罩。

谢苏手忙脚乱地撑起身体,坐回到矮桌之后。

那张矮桌一早被他撞歪了,谢苏伸手,想将那桌子摆正,偏偏桌脚拖在地板上的声音沉重又缓慢,生生有了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杨观当即决定当作什么也没看到,举步上前,自己寻了个地方坐下了,坐下之后,更是连目光都没有往屏风之后飘过一下。

那些昆仑弟子之中有几个年纪尚小的,还没有练就出七情不上面的功夫,偷偷交换了一个眼神,将脑袋垂得更低了。

明无应随意道:“说吧,什么事?”

杨观不愧是在学宫祭酒的位子上坐了多年,片刻之后已经面色如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望向厅上的昆仑弟子,温声道:“靖济,你来说。”

那为首的昆仑弟子便上前一步,先向着明无应行了个礼。

此人一派少年老成,看着年岁不大,但稳重沉着,不卑不亢。

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又是靖字辈的,杨观话音刚落,谢苏便想起来了。

从前在学宫的时候,丛靖雪曾经提过他有个师弟,叫做何靖济,应当就是此人了。

果然,那少年行礼过后,当即自报家门,确然也同明无应所料,上来先说了一大堆的客气话。

靖字辈的弟子在昆仑之中辈分颇高,何靖济又是郑道年的亲传弟子,是以虽然年岁不大,他说话时身后一众昆仑弟子却都是恭敬不做声,显然以他为尊。

此人站立殿中,身姿挺拔,声音清越,又十分知礼客气,说话也不急不缓,很有条理。

但谢苏却并没有心思去认真听他说话。

他坐在屏风之后,目光却是投向了明无应的左臂。

方才他险些倒在明无应身上的时候,就发觉那条左臂动作时有些不自然,似乎很是沉重僵硬,所以才将凭几撞倒了。

此刻明无应仍是那个向后靠着的散漫坐姿,左手却垂在身侧,一动不动。

似是察觉到谢苏探查的目光,明无应挑了挑眉,淡淡地看向他。

先前谢苏并未过多注意,现在忽然回想起自他见到明无应之后,这人是用无形剑气欺负鸾鸟也好,在自己将要倒下去的时候扶了一把也好,用的都是右手。

明无应的左手始终垂在身侧,仿佛有些不听使唤。

只听何靖济朗声说道:“……此番前来,呈上师尊亲笔信函,请蓬莱主移驾昆仑,有要事相商。”

他双手呈上一只木匣,姚黄上前接过,送到屏风之后。

明无应却并没有打开木匣,漫不经心道:“郑道年有事情要跟我商量?”

何靖济躬身道:“正是。师尊说此事事关重大,他不便一人决断,故而请您前去。”

谢苏推开木匣上盖,取出一封信函,字迹苍劲朗逸,落款正是郑道年,又有朱红印鉴盖在上面。

只是这信上只说了请明无应过昆仑相商,却没有说清楚,究竟是什么事。

明无应笑道:“总不会是你们昆仑山下那弱水又泛滥成灾了吧?”

这句话自然是玩笑,但杨观却听得出明无应的意思,并没想着就此跟着他们去昆仑。

十年之前弱水泛滥,昆仑迫不得已封闭山门,虽然也派出弟子施法结阵,却并未拦住弱水,最后是靠明无应一剑将弱水截断,这也是事实。

他沉吟片刻,准备开口打个圆场。

那何靖济倒像是听不懂明无应话外之音,答道:“近年来弱水已渐被调伏,并无泛滥之虞。师尊请您前去,是另有要事相商。”

他态度温平,身后却已经有几个昆仑弟子稍稍有些耐不住性子。

仙门之间相互扶助,本是常理,而以郑道年的身份,如此亲笔写信相邀,又一再放低姿态,已经是非常敬重诚恳的意思了。

何况十年前冰海残卷现世,明无应因为过天门而不入的事情被众仙门质疑,又闭关十年,反而是郑道年及昆仑一力安抚众仙门,摆明立场,与蓬莱站在一起。

虽然明无应十年不曾离开蓬莱,但此刻郑道年如此诚恳,力邀他前去,明无应轻飘飘两句话,却丝毫看不出有答应的意思。

这些昆仑弟子的心思几乎写在脸上,杨观一望即知。

他长袖善舞,打圆场做调和的事情向来拿手,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口说话。

但何靖济忽然直起身来,仿佛早知道明无应性情散漫,并不容易说动。

他回头低声叮嘱昆仑弟子散开,又向着明无应说道:“师尊特命我将一物带到此处,蓬莱主看过,便知道师尊的意思。先前来晚,也是因为此物妖邪,用于镇压的阵法有些不稳,所以耗了些时间。”

他双手平直展开,便有两道符箓一左一右,自他袖间飞出,彼此穿连。

那些昆仑弟子之间极有默契,各自站好位置,手中掐诀,释出灵力,指向那两张明黄符纸。

何靖济转身,上前一步,口中念念有词。

须臾之间,一个法阵以那两道相连的符箓为中心浮现扩散,渐渐旋转而出。

昆仑弟子们的站位,正在那阵法的关键之处,是以每个人动用的灵力不多,聚合在阵法之中,却有惊人的效果。

只见那两道明黄色的符纸上,无数朱红丝线涌出,形如牢笼,困住阵法中央一个黑漆漆的物事。

冲天魔息被困于密不透风的朱红丝线之中,翻滚不休。

虽然隔着一道软纱屏风,看得不算十分清楚,谢苏却已经从那魔息之上,将阵法中央的物事辨认出来。

那是一个鬼面具。

作话: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出自《礼记》

第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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