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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风。

那扇屏风算不上多么宽阔,堪堪遮挡住两人身形。

屏风上绘的是一副寒江图,远水无波,平林漠漠,江上孤帆独影,寂静凄清,寒江尽头,青山负雪。

绢纱陈旧,长明灯直照而过。

谢苏曾在学宫三年,还记得藏书阁里,主事们坐在类似的屏风之后校书的场景,只是主事们校书时向来心神宁静如入定一般,不像他此刻坐在这里,思绪一刻不停。

姚黄本来跟在他们身后,见谢苏在这里,自觉明无应大约也不需要自己做什么了,便上前一步,将先前用帕子包好的糕点放在谢苏手边。

他见谢苏来时只是匆忙吃了一块,索性用干净的帕子包了不少糕点,一路揣着过来了。

帕子里一半桃花酥,一半白玉糕,姚黄用手指了指那扇屏风,用口型说道:“反正从外面又看不见,你吃就是了。”

他退到一旁,瞧着是在安静侍立着,其实心中在想,怎么进来许久,还不见昆仑的弟子前来,又见先前引他们入内的那位学宫主事朝他比了个手势,会意走了过去。

谢苏耳力过人,隔着半个大殿,也能听到那主事在跟姚黄低声解释。

似乎是昆仑弟子言及有一个紧要物事要呈给明无应,需得费些功夫,杨祭酒帮着参详了片刻,稍后会一起过来。

一时半刻的大概也不会有人来,谢苏拈了一块白玉糕,递到嘴边咬了一口。

耳畔冷不丁响起明无应的声音。

“好吃么?”

他实在靠得太近,身上淡淡的白檀香丝丝缕缕地散开。

谢苏好似整个人都被包裹在明无应的气息之内,却是僵硬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咽下口中的白玉糕,平静道:“师尊要吃么?”

他吃东西时向来很规矩,姿态好看,不慌不忙,又用指尖点着帕子的一角,向明无应推了过去。

明无应却是晃了晃右手,好整以暇道:“手伤了,怎么吃?”

谢苏便从善如流地将糕点挪了回来,说道:“我想也是,那就等师尊手上的伤好了再吃吧。”

他坐在矮桌之后,肩平背直,神情冷淡。

明无应看得出谢苏是被他逗弄得生气了,心情反而更好,嘴角微微一勾。

他故意凑近道:“你急什么,我又没有要你喂我吃。”

谢苏的目光游移了一下,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神色依然冷淡着,耳垂却好似染上一抹淡红。

明无应却已经看出,自己离谢苏越近,他坐得就越板正规矩,忍不住就想看看,自己再靠近一些,谢苏会怎么样。

谢苏先是嗅到明无应身上的白檀香,无意中目光一动,忽然看到他腰带上垂下的一串白玉,因为坐着的姿势,掩在衣褶之间。

先前在半月小湖见到明无应时,谢苏自己心烦意乱,不愿往明无应身上多看。

待得他自己心绪略微平定下来,明无应便胡搅蛮缠地说自己的手伤了,要他敷药包扎,坐在自己对面,又隔着一张石桌。

来学宫的一路上,谢苏更是稍稍落后于明无应半步,不曾走到他身前。

所以是到了此刻,谢苏才注意到明无应腰间的这串白玉。

这玉不是旁的什么灵玉,是许多年前明无应送他的那串白玉玲铛。

当年他负气下山,离开蓬莱的时候,将这串白玉铃铛留下了。

不料再见到它,是在明无应的身上。

仙门中人大多很是注意仪表,讲究“君子无故,玉不去身”,而明无应向来不把这些规矩放在眼中,也不耐烦在身上佩戴什么金玉饰物。

在今天以前,谢苏却从未见过明无应佩戴过灵玉。

青衫之间,白玉细腻如羊脂,宝光流转,莹润非常。

谢苏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耳根连着脸颊都烧烫起来。

这串白玉铃铛曾经是他的贴身之物,明无应为什么要把它带在身上?

谢苏掩饰般地轻咳了一声,克制着自己的目光不要再继续往明无应的腰间看,想要开口询问,又拿捏不准自己该怎么不动声色地问出来,更不知道自己想听到的是怎样一个答案。

他如此异样的举动,自然被明无应看在眼中。

他故意伸手拨弄了一下那串白玉铃铛,便看到谢苏的耳朵又变粉了一些,脸颊也透出微红的血色,不似先前那样苍白了。

明无应问道:“这个,眼熟么?”

谢苏不知该如何作答,本能般感觉到明无应又要说出什么自己难以应付的话,答非所问道:“还给我。”

这话一说出口,谢苏便立即醒悟过来自己是口不择言。

明无应若是说,当年是你自己不要这串白玉玲铛的,必要将他堵得无话可说。

他轻声道:“师尊说过,自己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会收回。”

“是么?”明无应嘴角一勾,“我怎么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还说过这种话。”

谢苏一早知道,在言语上,自己决计讨不了任何便宜,又回想起自重生以来与明无应一路上的相处,觉得自己再说什么,也不过是让明无应正中下怀。

仗着此刻殿中无人,两人离得又近,谢苏沉默片刻,索性伸手去取。

明无应见他伸手就来取白玉铃铛,不觉莞尔,却是向后一靠,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就连他的声音都带着淡淡的笑意,不轻不重道:“反了你了。”

谢苏既然动手,便是一定要将白玉玲铛拿回来的。

这串白玉曾被他系在腕间数年,此刻被明无应捏在掌中摩挲把玩,令谢苏十分不自在。

他膝盖抵着矮桌,整个人倾身上前,不去看明无应此刻脸上是什么神情,就只看着白玉铃铛。

对他如此迫近,明无应却是漫不经心地向后一仰,右手在谢苏臂上拂了一下。

这一下看似轻飘飘的,谢苏却觉得有一股连绵不断的力道跟上来,被矮桌一绊,瞬间便失去了平衡,不由自主地往下倒去。

明无应的左手垂在身侧,有些不自然地一动,碰倒了一旁的凭几。

那凭几是木头制成的,咚的一声倒下去,在空旷的大殿中回声极响。

十数人的脚步声恰于此刻转入殿内,被这一声重响吸引了目光,望着屏风上透出来的影子,面面相觑。

谢苏一只手撑在明无应腿边,又被明无应扶住了肩膀,好悬没有倒在他身上,另一只手却还维持着先前取玉玲铛的姿势。

那屏风不过一道暗色纱绢,背后长明灯火光耀耀,除了看不清脸,两个人此刻是什么姿势,却是影影绰绰地透了出来。

杨观走在最前面,更是在看到屏风后两人的一瞬间就停住了步子。

明无应面朝着屏风,半坐半靠,他身上还伏着一个人,几乎是跪在他腿间,伸手按住了明无应的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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